袁绍这一趟非常折腾,若不是与南越人交恶,完全能从漓水朔流而上,经灵渠,进入长江水系,由湘水直抵泉陵。
没办法,他如今是汝南袁家第二代的领军人物,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再也不能出现像袁术一样的事情,不然的话,家族是由庶出的袁基还是嫡出的小子袁默来继承?
陆路到洭浦关,坐船经过浈阳、曲江、临武,上岸陆路到郴县。转耒水,走便县、耒阳至长沙郡的酃县,沿着湘水逆行到郡治所在地泉陵。
汉武帝元朔五年六月壬子,封长沙王刘发之子刘贤为泉陵侯。新朝建立,泉陵侯国废。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王朝,改泉陵侯国为泉陵县,将零陵郡治所移至泉陵县城。
毕竟是荆州下辖郡,郡城在残冬中显得十分萧索,永远不及旁边的郴县。
原来的零陵太守刘度,祖上就是当年的泉陵侯。如今尽管风光不再,刘家依然是零陵郡的土皇帝,却被一纸诏书,调到雒阳当啥中郎将。
两者看起来都是二千石官员,含金量完全不一样。
在雒阳,两千石的官员满地走,县令刺史不如狗,上面的三公九卿更有各种历代的功勋家族王侯公侯压着,哪有一郡太守舒服?
以往的太守府门金光灿灿,如今略显斑驳。从接到诏书的那一天起,原太守刘度本身体质就不好,突然病倒了,至少在上疏中是这么说的。
曾经不起眼的刘府,如今刘家人悄无声息地住了进来。
府中的主书房里,刘度、其长子刘贤、原郡尉邢道荣每天都在这里会聚。
“阿爹,我们并非没有胜算。”刘贤一脸坚毅:“长史、郡丞这些人,本身就是朝廷任命的,阳奉阴违我们就不说了,其余的掾史、曹,都要太守养活。”
“然则,有一批人根本就不服管辖,何不利用他们?”
“贤儿,身为刘家子孙,歪门邪道可不能搞。”刘度脸色十分憔悴,他郑重地说道:“称病对朝廷表示不满即可,还是得举家向雒阳。”
零陵郡内,蛮人众多。他自幼熟度诗书,不会和夷狄勾结,做有损汉人的事情。
“不然,”刘贤摇摇头:“曾几何时,赵家的马场让周遭的家族、山贼、蛮人都红了眼睛。惜乎桂阳一日强似一日,被赶到了泠道一带。”
刘度沉默不语,他有一丝心动。设若自己在这边一直停留不走,新太守上任就吃大亏,到时候遣人在雒阳运作一番,未尝不能取而代之,继续担任太守。
本来,他觉得自家在泉陵地界经营日久,连原郡尉邢道荣都是自家部曲。源头可以朔至汉武帝时期,可谓根深蒂固。
无论如何,你袁绍上任的时候,要来拜访一下。时至今日,连个名刺都没有。汝南袁家又如何?当今天子姓刘,袁家是刘家的臣子。
他被激怒了,干脆停留在泉陵,总有一些旧日的属吏前来探望,我搞不过你恶心死你。
可惜人丁实在单薄了一点,眼看自己年过不惑,只有嫡长子才堪一用。
“大人,大公子说得在理。”邢道荣本身就是莽夫,好在一把力气可用,身为二流武者,一双大斧在整个零陵鲜有敌手。
“末将曾与他们交锋,根本就无法取胜。要是真想和我们作对,早就把泠道给占了。”
“是啊,他们还没占!”刘度苦笑着摇摇头。
毕竟朝廷仗着大义名分,自己等人是官,那些人是贼是匪,再厉害又如何?
“设若他们占了呢?”刘贤阴阴一笑:“阿爹,袁绍初来乍到,正想烧三把火。此时他们领兵叛乱,又占据地利,袁家?这个亏吃定了。”
刘度意动了,他担心地问:“要是他们失败了又如何?”
“阿爹,泠道离着桂阳,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彼处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逃到桂阳,那里可是赵家的地盘。”刘贤越说越兴奋。
“袁绍如何来此,我们不清楚。但他此前是赵云的属将,肯定双方有矛盾,不然,皇帝如何会把他安在此处监视赵云?”
“真定赵家这些年越发兴旺,桂阳赵家不过是真定的分支,自然也不可能让袁军越雷池一步。他们又不可能长期守在边境上,等军队一走,那些人又可以回来。”
“可行!”向来行事不果断的刘度也爽快了一回:“道荣,你乔装改扮,带些部曲,加入到对方,随时和我们互通声息!”
他也要赌一下,自家这边不派出人质,凭什么让他们相信自己?
钱财?还是不给的好。毕竟拿下一个城池,泠道即便是边远县份每年的产出也不菲。
等邢道荣出去,刘贤压低声音:“阿爹,石家的人最近与赵云牵上了线。我们不妨着人知会石开山,等到袁军战败,俘虏马上转手给赵云。”
刘度心中一惊,自家对奴隶贸易,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不在自家眼皮底下,怎么玩儿都可以,毕竟奴隶贩子每年进贡可不少。
接着又是叹气,自己都不是太守了,还管这些事情做甚?
“不宜牵扯过深,”他吩咐道:“让道荣也不用出面,对方抓获即交易便可。”
这是一步釜底抽薪之计呀,袁家肯定带着自己的兵丁,到时候士卒都没了,他们总不能让那些武将当光杆司令去单挑吧。
要调兵的话,郡兵自己的本部军马一带走,其余的不堪大用。县兵不能轻动,零陵并不太平,把兵丁一调走,说不定蛮人尾随而至,多余的县城就丢了。
往日里,刘度在当太守的时候,下面的长史、郡丞、功曹史、五官掾、督邮尽管权利不是很大,多少有些权柄。
刘家在泉陵根基深厚,毕竟要靠大家帮衬。
新太守一来,刚开始的时候,袁太守还是很礼贤下士,一个个旧日的官员们,觉得走对了一步棋,背靠汝南袁家这棵大树,今后只要表现得好,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谁知打那以后,别说太守,连他心腹手下的面都见不到,太守府被兵丁层层守护。
一朝天子一朝臣,零陵郡的权力,慢慢落到袁绍及其手下的手中,半点都没漏出来。那些官员仅仅剩下一个头衔,自己衙门内,早就有人办公。
“混账!”袁绍确实很愤怒,他冲着长子袁谭发火:“你是如何当这个门下督贼曹的?事情过去快一旬了,你才告诉为父泠道沦陷!”
“明公何须动怒,”逄纪轻轻摇头:“既然零陵本地的人想看看我们的武力,不管是颜将军还是文将军,督师泠道,一鼓而下。”
郭图、审配、沮授也赶紧劝慰,不是大家不再有矛盾,而是大公子的脸面不能受损。
眼看着二公子在郴县挨打,现在都不敢出门,袁谭就是袁绍目前唯一的选择。
当然,四个人不可能跟着颜良或者文丑去当军师,那样的话,别人还以为自己等人要去分权攫取战功呢。
见过了南越遍地皆敌的战场,一过南岭,不管是桂阳还是零陵,简直就是皇道乐土,坐车坐船,从来都没见过政府武装以外的兵丁。
颜良是左都尉,文丑是右都尉,两人关系是不错,但第一战究竟谁出动,展开了争执。
最后,干脆以抓阄的方式,颜良胜出了。
泠道县位于九嶷山与骑田岭交界的地方,遍地是山,等他带着兵马花了四天的功夫到了这里才觉得南越简直就是一片坦途。
官道只是痕迹,很多地方一看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走了,连向导都模棱两可。
“什么?后军不见了?前军也没有了?”颜良听到这话,人都晕了,差点从马上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