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云无悲端坐悬壁云岩之上,面色尤为苦恼。
这些时日,他已将洼谷中群猿习性摸透了七成。
这谷中群猿有等阶之分。
普通白猿,实力在练气七重左右,群居于石窟外,约莫千余之数;身披甲胄,手执狼牙棒的白猿,昼间巡视洼谷,戍卫石窟,有百余,皆是练气十层以上修为;石窟中筑基巨猿有十九,俱是筑基境界。
这些普通白猿无有忧虑,终日里在整个谷中嬉戏打闹,偶尔三五成群攀上悬壁,出得山涧之外寻些野果果腹,只是却从不靠近那片青石畔的瀑布深潭,似对那深潭尤为恐惧一般。
披坚执锐的练气十层猿卫,则从不出谷,每到子时便开始五心朝天盘坐于地,于皓月银辉下吞吐天地灵力。
这些白猿对于云无悲构不成威胁,让其苦恼的正是那十九只筑基巨猿。
这些巨猿终日盘亘石窟之内,足不出户,每日里只知对着麒麟真行神像参拜、修炼,或是聚众宴饮,亦轻易不肯落单。
以云无悲此时的实力,若想强取奇异红果,非是难事。可若如此施为,谷中群猿却不知要有多少陨于自家剑下。
这些山间精灵于云无悲有“赠果之谊”,虽是无心,云无悲也不忍下此辣手。
思来想去,只有调虎离山一计可行。
若此计不成,那么这群山间精灵合该倒霉,尽量不下重手便是。
是夜,又到玉兔东升时。
百余披坚执锐的猿卫停下巡逻,各自寻了块地方,沉入冥想打坐中。
云无悲趁着夜色,褪去青衫,系于腰侧,只余青衫内中贴身而穿的墨色短打,施展缩地神通,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的跃至洼谷之中。
夜黑风高,乌云遮月。
云无悲身着墨色短打,隐于黑暗之中,于这茫茫夜色中宛若鬼魅,直到其潜入巨型石窟之内,都未被发现。
半晌过后,见谷中并无异动。
云无悲轻声踱步于窟口,见窟口那尊山河玉屏风,竟是不规则的弓形,靠近窟壁一侧,有一片狭窄的空间,堪堪能容下一人藏身。
窟中筑基甚多,云无悲不敢使用煞力,单凭肉身之力,足尖轻踏地面,纵身跃进玉壁屏风拱内。旋即暗中驱使早已留在窟外的巨型无锋重剑猛然冲入窟中。
无锋重剑煞光滟滟,顺着盘旋青石阶梯,沉入窟底,直入窟底麒麟真形像前。继而荧光大作,临空罩着其中几个筑基巨猿直劈而下。
轰——
嗷——
嗷——
巨响乍起,那几只巨猿措不及防之下,被一剑扫退几十步,将窟底石案、云塌撞的七零八落,旋即一声声震天的猿啼骤然响起。
十九只巨猿满目怒容,眸中红光大作,将重剑团团围住。
其中几只仰天咆哮几声,粗壮的双臂疯狂拍击胸部,大张的巨嘴中獠牙显出森寒的光芒,而后徒然跃起,带着阵阵罡风,直抓重剑而去。
重剑看似庞大厚重,在云无悲神念魂力驱使下,却轻盈灵动,迅捷无比。
轻易躲过那巨猿一抓,剑身疾转,带起墨色剑光一击拍在巨猿猴背脊,又“咻”得一声腾空而起,直刺上首玄铁王座。
石窟之外。
几声震天猿啼划破夜空。
未几,洼谷古树树屋之中窸窸窣窣的响动连成一片。
一只只雪白小猿,从树屋中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片刻过后,旋即蹦跳着从树屋中跃出,顺着古树老藤,拽着漫长的枝桠荡空跳下。
百余身着甲胄的猿卫肃然惊醒,点起火把,倒提狼牙大棒,整齐排成一个长蛇巨阵,咆哮着将石窟外围得水泄不通。
“差不多了。”
云无悲轻声自语,而后手掐剑诀,于身前急速盘旋划动。
窟底重剑,在空中躲过几十道幽兰法力,如鱼戏水,忽而盘旋直冲窟顶,华光一闪,冲入窟外。
噔噔噔——
凌乱的脚步声从窟底传来,不过几个呼吸,渐行渐远。
窟外洼谷中,千余白猿凝神观望石窟,忽见一道墨色华光风驰电掣般掠过,一个闪动,又掠出足足几十丈距离,直冲极远楚悬壁山涧出口而去。
吼——
吼——
震天的猿啼之声凄切婉转,久久不绝。
一炷香后,整个洼谷渐渐静谧下来,躁动喧嚣渐渐远去。
云无悲谨慎得驱使神念,在整个石窟中四下扫动观照,发现再无巨猿后,飞身跃出玉壁屏风,轻车熟路行至那窟底巨树前。
神念魂力观照,终究是与亲眼所见大不相同。
此时,亲身立于巨树之前看去。
见那株探底巨树昂首云天、巍峨挺拔。浓密而庞大的树冠交叉相叠,俨然如云。数之不清的古绿色枝条自树冠俯垂之下,虬曲苍劲,宛若无数无数蟒蛇交结。
时间紧迫,云无悲不知群猿何时回转,赞叹一声造物神奇,便飞身约上巨树,用褪下的青衫卷起近百枚奇异红果,系于腰间。
欲转身遁走的刹那,徒然左臂七星杀印一阵跳跃,灼热之感伴随着骤然喷发的腥红血光,让其顿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云无悲不禁怔神。
回身望去,徒觉一股股莫名的牵扯之力,自那麒麟真形像中徐徐传出,引动其左臂七星杀印跃动不止。
云无悲按下心中惊疑,信步行至麒麟巨像前。细观之,与昨日通过煞剑传入识海中的镜像一般无二,没有分毫异常之处。
探手轻抚于麒麟真形像上,冰凉的触感袭上掌中。
这雕像材质非金非石,更非玉质,却晶莹剔透,润滑若玉。
“这位道友,在本王府中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突然,一道生硬的话语,在云无悲出神思虑之际,从身后毫无预兆的响起。话音磕绊,极力细听方才听懂其意。
云无悲悚然大惊!
再无心揣摩引动七星杀印异动之源头,周身煞力急转,罩于周身四肢百骸,蓦然回首。
惊见一巨大的身影,周身隐于黑袍之下,正极其惬意的半坐于十余丈开外那飞拱石桥桥身之上。
那黑袍身影动作恬静悠然,随意摄过一枚案上小果,扔到口中。见云无悲暗自戒备,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轻笑。
“道友一连数日,盘亘于本王谷中,便是为了些许炽焰果不成?”
说话间,硕大的手掌自黑袍中探出,指尖遥遥指着云无悲腰间青衫包裹。
就在此时,云无悲剑眉之下,瞳孔猛然一缩,心中惊骇更甚。
那黑袍身影探出的手掌背部,竟满布柔亮的金色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