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厉而惶急的喊声响起:护驾
驾是尊者,此时山道上的尊者,当然就是陈长生。那些修道者顾不得天空里的那些雪花,向着陈长生身前掠去,便是钟会也寒着脸提剑而去,一时间,山道上到处都是破风声然后是衣衫肌肉被割裂的声音
薄雪仿佛最锋利的神兵,切开遇到的一切事物
山道上鲜血喷洒,凝为殷红的冰珠,滚得到处都是。
修道者们拦在了陈长生的身前,带着或轻或重的伤,没有人身死,勇气却已渐尽。
中年书生究竟是谁到底是哪位圣人
他不是圣人。
他是所有圣人的对立面。
刘青脸色苍白想着这句话,忽然闷哼一声,拔剑而出,向前疾刺
剑光如电,在溪畔生出。
小德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也动了起来,甚至比刘青更快。
他的脸上暴出无数根血管,棕褐色的毛发破肤而出,气息变得更加狂野,直扑那名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终于收回了望向陈长生的视线,望向了他们,然后微微挑眉。
他一挑眉,天地大动。
溪畔的剑光骤敛,伴着极刺耳的一声断响,刘青手里的剑断作了两截。
他的人摔落在草地上,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痕,不停地喷着血,看着极其凄惨。
小德更惨,他甚至没能冲出溪水,便被那道天地之力拍倒在了溪水里。
啪的一声,他单膝跪下,溪水四溅,血水同样四溅
他狂化变身加上血解秘法,身体坚逾钢铁,然而就这一跪,膝盖骨便碎成了粉末
但终究只是单膝跪下,没有完全跪在溪水里,这位妖族强者咬着牙,狂暴地嘶吼着,拼命地意图继续向前
刘青也同样如此,一面喷着血,一面拿着残剑,向前继续刺出,而且不知何时,左手已经握住了断裂的另一半剑
中年书生太强大了,哪怕他们摒弃前嫌联手,也不可能战胜对方。
但他们不能就此停下脚步,就此躺下或者跪倒。
因为人族和妖族,在魔族之前从来不会投降
看着抱着必死之心,拖着残缺之躯冲来的二人,中年书生的唇角生出一丝笑意。
他笑的时候,山水便一道明媚起来,然而却依然寂清孤冷,因为山水之间还是没有人,也没有妖。
在他的身前,所有的人族与妖族都要死。
中年书生的笑意越深,刘青与小德身上的伤口便越深,直至可见森然的白骨
啪啪两声,刘青和小德终于没能靠近中年书生,倒在了柿林之前,血花四溅。
刘青闭着嘴,脸色苍白,一言不发,身为刺客,既然要死,当然应该沉默地死去。
小德则是愤怒地嚎叫着,像受伤的野兽,痛苦而且不甘。
溪畔那十余名妖族部属见此画面,终于战胜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拿起兵器向中年书生冲了过去。
尤其是距离树林最近的那名妖族高手,抱着必死的决心直接动用了血解秘法,身形骤然变得无比高大,隐约可见象族的本形,发出深沉而愤怒地怒吼,卷起溪畔的石砾与寒水,轰向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似有些厌烦了,随意地挥了挥衣袖。
那名象族高手的沉重身躯,就这样向天空里飞了起来。
在飞向天空的过程里,象族高手如小山般的身躯不断地分解,飙出无数血箭,最终变成数十块肉团,砸落在了溪水下游。
其余的妖族高手,结局更加凄惨,断手断臂断足,甚至有被直接腰斩,却一时不得便死。
溪畔到处都是鲜血与内脏与绝望悲凉的痛嚎声
小德的眼瞳里满是愤怒,看着中年书生嘶声吼道:我要杀了你
先前在山道上,他说要杀陈长生,那只是一种谈判的手段,但因为他确实有这种能力,所以那话听着有些令人心生寒意。
这时候他说要杀中年书生,却更像是孩子无助的悲鸣,听着令人心生悯意。
中年书生理都没有理会他的怒吼。
无论是逍遥榜前五的强者,还是天下第三刺客,对他来说都是很无谓的事情,根本不值得花费半点精神与时间。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山道上,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他脸上的山水渐渐散去,露出一张不知道是不是本来面目的脸。
那张脸很清俊,有些沧桑,像初生的青梅,又像是传说中伽蓝寺里的古佛。
他站在满地血肉之间,站在无尽痛号之中,看着陈长生,神情平静漠然,又在微笑。
雪花纷纷扬扬落着,山道上寒冷刺骨。
所有人都觉得如此。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山道转弯,看到小溪对面树林前那个中年书生,到他转身望来,天机阁管事身死,刘青与小德重伤将死,十余名妖族高手或者惨死或者生不如死,实际上只有数息时间。
无论陈长生还是折袖或者唐三十六都来不及做什么,当然,就算他们做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中年书生太可怕了。
陈长生从西宁来到京都后,见过一些真正的绝世强者,但无论是八方风雨里的朱洛观星客还是别样红,都远远不如这名中年书生,甚至就连当初在浔阳城里见过的南方圣女,仿佛都要比这中年书生弱一层。
教宗陛下能比这个中年书生更强吗
陈长生只见过教宗眼里的浩瀚星海,没有见过教宗亲自出手,无法得出结论。
如果真要在过往的修道生涯里,找一个能与这名中年书生境界相仿的人物,那只能是苏离。
而且那还必须是全盛时期状态最好的苏离。
当初在魔域雪原上,苏离从黄纸伞里抽出遮天剑,斩出数百里浩荡南归路,给他的感觉便与现在有些相同。
这中年书生究竟是谁
陈长生忽然想到,当时离开周园,把黄纸伞送到苏离手中时,曾经远远看见过的那片夜色。
那片从雪老城里生出,笼罩了半边天空的夜色。
此时的寒山,也正被那样的夜色笼罩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