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狱前线的其余三人来到断魂峡中时,封不觉刚好讲完了一段长达千余字的贯口。
而袁盟主和武林群豪们此刻的表情……已完美表达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极度震惊和身体上某个部分的剧烈疼痛。
但觉哥对此却是不以为意,他顺势就扬起一手,朝自己的队友们示意了一下,说道:“对了,我还没介绍呢……这三位,皆是我破剑茶寮的寮客。”他指了指若雨,“这位是我的夫人,另外两位是我的弟子,盟主你要不要顺便听听他们的名号?”
“不用了!”袁圻瞪大了眼睛,高声惊道,“真的不用了!”
袁盟主此刻的表情仿佛在说“求你别说了,哥给你跪了”。
一旁的八方楼主季能也是箭步上前言道:“封寮主,贵派侠士的威名……我看还是下回有机会再听好了……眼下咱们这儿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办……”
“不错。”袁圻赶紧接茬儿,“此地地形不利,不宜久留……”他拿了拿武林盟主的派头,高声(这会儿已经不需要再用内力传音了,因为周围的人加起来不足五十个,而且耳力都不错,所以直接靠嗓子说就行了)说道,“想必各路英雄也都调息得差不多了(封不觉扯淡的时候大家也没闲着),我们还是应尽快上路……待事成之后,再回来好好安葬同门的尸体吧。”
“是是是!袁盟主所言极是!”
“的确,事不宜迟啊!”
“对啊。大伙儿赶紧起来赶路啦!”
幸存下来的武林人士们也是纷纷快速响应,为了防止封不觉再来三段评书,他们可说是不遗余力。
于是乎。这尚存五十余人的队伍,就这么重新上路了……
…………
另一方面……
葬心山庄前。
光雾笼罩之下,山水掩映之间,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行到了山庄的入口处。
此时,山庄外的村子里,已是一个人都不剩了……
很显然,断魂峡的那场伏击战。乃是葬心谷居民倾巢出动的一次行动,可惜……结果只有一个人幸存下来。
当然了,就算这群人全都活着。也不会去阻拦这些朝廷兵马的……因为阎王早已有令,要“请”这队人马进来。
这也是为什么……袁圻率领的武林群豪们一路上连一具官兵的尸体都没发现。
事实上,他们不但没发现尸体,也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就连马蹄、车辙、脚印等都没找到。
毫无疑问……朝廷的兵马在入谷后不久便拐向了一条和武林人士们不同的道路。而且谷中人还很周到地替他们把足迹给消除了。
“诸位大人。请留步。”
当队伍最前方的骑马人行到山庄门前时,一名老妪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身形偏瘦,满脸皱纹,身着朴实的农家装束,衣服上还打着补丁。
见状,三名领头的骑马人中行出一名身穿战甲的壮汉,在马上言道:“大娘。您可是这山庄里的人哪?”
这条汉子名叫鲁元,乃是大都督府(这个机构在正史中很早就已被废除)的一名将军。鲁元外表长得很糙。性子也差不多。瞧他张口便是一声“大娘”,也能知道这位大人不拘礼节,十分亲民。
“正是。”老妪回道,“老身奉阎王之命,在此恭候各位大驾。”她虽是年迈,但讲话的语速颇快,声音也是中气十足,“葬心山庄内不容活的牲畜走动……”她看了看那行人胯下的马和拉车的马匹,接道,“还请诸位下马离车,随老身步行。”
“嗯?”闻言,第二名骑马人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悦之色。
此人名叫鲍奇,官居锦衣卫镇抚使。虽说名中有“奇”,但他的相貌生得却是平凡无奇(特务机关就爱招这种人);另外,他身上的官僚做派,也是为首三人中最甚的。
“你这妇人,怎么说话的?”鲍奇言道,“你可知马车上坐得是……”
“哎~”这时,第三名骑马人摆手出了一声,打断了鲍奇的话,“鲍兄,正所谓入乡随俗嘛……你且容我去跟‘那位爷’通报一声,再作计较嘛~”
这位语气比较娘、面容微胖的,自然是一位官拜东厂的公公了。他名叫毛进财,听名字就知道从小家里不富裕,所以很小就被送进宫去了……
“是啊,鲍兄……”另一边的鲁元也接道,“何必去为难一个老人家呢,咱们先听听‘殿下’的意思再说好了。”
“哼……也罢。”鲍奇见毛公公已经调转马头朝后行去了,也就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不多时,毛公公便回来了,而且是“走”回来的。
“二位,殿下有旨,咱大伙儿一块儿走走吧。”毛公公笑着对马上的两位言道。
闻言,鲁元和鲍奇皆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马车中的几位大人物也都纷纷从车里下来了。
于是,他们也赶紧下马,准备领兵入庄。
不料……
“且慢。”那老妪又一次抬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又怎么了?”鲍奇这回可有点儿不耐烦了。
“阎王有令,入庄者……最多十人。”老妪一字一顿地回道。
“什么?”鲍奇高声道,“大胆刁民!你……”
正当他准备拿“官威”来唬一唬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太婆时,其后方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哎呀~鲍将军你干嘛那么大的火气呢?十个人就十个人嘛。”
一听这声音,鲍奇立刻就怂了。不但怂了,他还转身跪了。不仅是他跪了,队伍中的大部分人全都跪了……
很明显。说话的这位乃是一名皇家子弟——晋王朱知楂。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货的名字很奇怪,没错……就是很奇怪,但对明朝的王子皇孙来说,取名从来就是件身不由己的事情……
根据老祖宗的规定,王爷家得按字排辈,以晋王家为例……一共就二十个字:济美锺奇表,知新慎敏求。审心咸景慕,述学继前修。
同样是老祖宗的规定(朱元璋在这方面莫名执着),他们老朱家的后人。名字里第三个字必须是五行部首,而且得按照金木水火土这么排下去。
但字是有限的,子子孙孙是无穷尽的……因此,到了明朝末年。我们便有幸看到了名字叫朱由榔的皇帝。
就这……还真不错了。有些混得比较惨的庶王子孙,到后期就得自己造字儿来取名了。你要是在字典上看到那种意义不明的,带五行部首的字,那十有八九是明朝的时候整出来的。
好了……吐槽完毕,咱们还是回到故事中来。
“殿下……”两秒后,鲍奇跪着言道,“……您乃是万金之躯,只带十个人入此险地。万一有个闪失……”
“行了行了,都起来。先起来说话。”朱知楂用十分随和的语气接道,“都省省吧……我算什么万金之躯……”他说到这儿时,脸上带着几分苦笑之色,似有些自嘲的话要讲,但欲言又止。顿了顿之后,他才接道,“再说了,十个人也就够了……除了我和常大人之外,正好有你们这八位绝顶高手在旁保护……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知楂所说的常大人,名叫常威。
好了,我知道各位此刻在想什么,请立刻放弃那个念头。
没错,这位大人是叫常威,但他不是那个自称不会武功的常威,而是一名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的御医。
至于另外那“八大高手”,其中自然有鲁元、鲍奇和毛进财这三人的席位,不过……他们只能算是四天王里最弱……哦不,是八大高手里最弱的三人。
剩余那五名高手,咱还得分开说……
第一位,是锦衣卫指挥使上官汜。此人是个颇有城府之人,也是曹钦认定的“聪明人”。这一路上,他都骑马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而且穿得是一袭普通的锦衣卫官服;乍看之下……绝不会有人认为他是这里官职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至于武功方面……今年五十岁出头的上官汜,早在十年前便已将一身外功练到了金刚不坏之境界。可惜他习武的路数太刚太正,实在无法参悟“无息功”,要不然他的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楼。
接着,是第二位高手。
此人名叫卞吉,乃是大都督府的副使。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文官,但实际上……他的内功修为在大内高手中够得上前三,就是比起那杜赢来也毫不逊色。
顺带一提,在曹钦离开马队以前,卞吉和曹钦是一同坐在一辆马车里的,而另外两辆马车则分别供朱知楂和常威乘坐。
接着,可以一口气说一下第三、四、五人。
蒋许,曹果,俞飞;即分别骑马跟在三辆马车旁边的三人。
如前文中所说……他们是专门负责护卫车队中的几名达官显贵的。三人皆是为了这次行动而从“上十二卫”中挑选出的一流高手,且都是世袭的皇家死士,关键时刻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朱知楂赴死。
以上,便是朱知楂所说的八大高手了,算上他和常御医,正好十个人。除去离队solo的曹公公之外,队伍里剩下的基本就都是喽啰了。当然了……“喽啰”也是相对而言,严格来说,这整队兵马可都是练家子,而且还是正规军,真要打起来,战斗力是绝对不会输给那几百人的武林势力的。
“这……”鲍奇想了想,“既然殿下您都这么说了……”
“好了,鲍奇,你且随那妇人头前引路吧。”上官汜的介入,直接终止了这番争论。
得到了顶头上司的指示,鲍奇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属下遵命。”他诺了一声,回头对那老妪言道,“那……就劳烦老人家您带路了……”
“请十位先进来吧。”老妪让开了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着,朱知楂、常威、上官汜、卞吉、鲁元、鲍奇、毛进财、蒋许,曹果,俞飞这十个人便先后跨入了葬心山庄的门槛。
“其他人,请在庄外等候吧。”待那十人进来以后,老妪便对外面的走卒们道了一句,随即双掌一扬。
下一秒,山庄那厚实的庄门便被一股无形巨力催动起来……轰然闭合。
见此情景,那八大高手中已有六人神色陡变,唯有上官汜和卞吉保持着淡定,对这一幕毫不意外。
关门之后,老妪转身挪步,走到了诸人前方,接道:“诸位……请随我来。”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朝庄内行去。那十人也乖乖跟着,没有再多言语。
很快,他们便跟着这个老妇人穿过了一片景致典雅的庭院,来到了一座大屋前。
这屋子的样式很怪,其对着庭院的一侧,是一条门廊;廊上的门居然没有把手,而且看上去像是一大片木制的栅栏,空隙处还糊着一张张白色的纸。
咱们现代人自然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这是和式的拉门,不过初入葬心山庄的那十人,皆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门扉。
“主人,人已经带到了。”老妪站在门廊前,垂首禀道。
“你下去吧。”门中,也立即传来一声回应。
仅仅这一声回应,就让门外那十人浮想联翩。因为门里传出的语声宛如黄莺出谷,俨然是少女娇柔清媚的嗓音。
“是。”老妪回了一句,便缓步退下,悄然远去。
数息过后,廊上的拉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朝两侧分开了。
门后,出现的是一张宽大的坐榻。
榻上,罩着一幅粉色的轻纱罗帐。
而在那帷幔之中,隐隐可以见得一道侧卧的身影。
虽然阎王还未真正地在这些人面前现身,但仅是她那诱人的身体曲线和嗓音……就已经让门外的数名男子心生浮念、躁动不安。
“呵……”一声轻笑后,朱知楂第一个上前了。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对这位年轻的王爷来说,眼前那婀娜的倩影,又岂能和“危险”二字联系上?
“……这位姑娘。”朱知楂作揖言道,“难道……你就是阎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