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正在转角等高宇。
身边就是农家一锅出的土灶,另有一套为了突出整体风格的农具。她手拿一盒粉饼,正在优雅地补妆。
拿粉扑拍着脸,将细粉抹匀实,手上忙活,余光还不忘打量高宇。
“俞碧。”
“啊?”高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吧嗒一声,美女合上粉盒,丢进标满品牌logo的挎包之中,“我说我的名字叫俞碧,不叫翠花。”
演技炉火纯青不说,变脸的速度也叫人叹为观止,高宇很佩服,“我叫高宇。”
“你解释吧。”
俞碧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抬起下颌,指着自己的红色跑车。旁边拴着一辆二八大扛自行车,场面挺滑稽的。就跟高挑女神身边杵着一个矮小挫一样。
说实话,高宇有点儿忐忑。
原本计划着,应付了相亲就赶紧走人,谁能想到,锁车的时候,跑车里面坐着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丢脸倒是其次,看俞碧的做派,不像是好打发的人。
开这种千万级别的跑车,脱离劳苦大众,与他有种天然的屏障感。性格再难缠一些,随便指出个划痕,说是他弄的,卖了山家客栈都赔不起。
高宇为难,好不容易想好措辞,“车不错。”
开口一句夸奖,目的是要降一降对方的火气,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来。
“你的也不错。”礼尚往来这一套,俞碧运用的娴熟自如。
既然态度看起来还有的谈,风宇也就放开了,滔滔不绝道:“有眼光。这辆凤凰牌自行车产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买回来的时候风光的很,街坊邻居都跑过来看,那叫一个羡慕。到现在也有差不多三十多年的历史了,老古董。”
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高宇摆出谈判的态度:“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把自己的车跟你的车栓在一起。这样吧,别的地方存车,最多也就一块钱,我给你十块。”
说着,他竟然真的从口袋里摸出现钱来,还是零的。认真数出十块,就要递给俞碧。
看看他手里的钱,抬头又看看人,俞碧换下冷冰冰的表情,露出笑容,“十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怎么说也要二十块。”
见俞碧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高宇松口气,“我身上没这么多零钱……”
“那就加个好友,回头转给我。”
俞碧竟然主动拿出手机来,等着高宇扫码加好友。
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透出那么一丝小狡黠,高宇有种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自己成了五行山下的孙行者,而俞碧就是那如来佛祖。镇定自若的做派,好似都透着无边佛法。
无奈,只能乖乖扫码,加上好友。
高宇很被动,其实他不想的。可五行山下压久了,对腰椎不好。能屈能伸,方显好男儿本色。
“我还有急事,麻烦你把车挪一下。”
高宇乖乖去挪车,俞碧跟上来,当他俯身准备开锁的时候,发现一件稀奇事。
地上怎么有条红线?
确切地说,俞碧的右脚踝处连有一条淡淡红线,阳光不晃的话,很难发现。
若只是绕着她的脚踝缠绕一圈儿,那没什么可稀奇的。稀奇的是,这条红线竟然延伸出来,至于尽头……高宇看向自己的左脚……
俞碧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傻子,可惜了这么帅气的长相。
原本看高宇正准备开车锁,毫无预兆地猛然起身,抄起土灶旁边的锄头,照着地面刨了两下,便刨边嘀咕:“奇怪,切不断。这条线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线?”
“红线啊,你看不到吗?”
高宇指了指两人脚踝。俞碧表情认真,顺着他所指的部位看过去,仔细辨别一番,最后确定什么都没看到!
就好像二人并肩走夜路,一个人说周围怎么这么热闹,另一个却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四周明明没有人。
高宇有种不合群的无力感。
他俯下身去,仔细观察红线,就那么若有若无地浅浅一道儿,伸出手指去触碰,水纹一样散开,感受不到任何实感,更像是水中的倒影。
高宇觉得很忧虑,担心自己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睛出了毛病。
“我真的有急事。”俞碧忍不住出声催促。
“抱歉。”
高宇急忙将车锁打开,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俞碧上车之后,摆摆手,将他的神思拉回来。
“你欠我一个人情,有机会还我。”
她指的应该是刚刚帮自己解围的事情,高宇点头应下,心思又一次飞远。
眼看跑车轰鸣着离开,高宇看看旁边省医院的招牌,痛下决心,带着上断头台的决绝,迈步走进医院。
好在今天人不多,检查的项目也简单,拿到检查结果,高宇深深松了口气。
眼睛没问题。
天色不早,没时间再去纠结红线的问题,高宇骑上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社区办的老年大学。
居委会大妈体恤他小小年纪就要自力更生,给他找了一份兼职,在老年大学开设的陶土班上,教一群大爷大妈捏陶土。
工作轻松,还不占用学习跟开店的时间。要说唯一差强人意的地方,便是大爷大妈们见自己如见未来的孙女婿。最过分的是王大叔,直接将他视作女婿。王大叔的女儿马上要奔四的人了,年龄上都快与他的渣爹齐头并进了。
高宇他牙口不好,实在是无福消受。
上课的老人数得过来,有十个,远不及隔壁老年迪斯科班的,一晚上都沸腾地跟烧锅水似的。夕阳恋什么的见怪不怪,经常有老人儿女过来理论。
相比之下,陶艺班要清净很多。
点名的时候,高宇注意到一张陌生面孔。
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老土中山装,头有别人两倍那么大,脸泛油光儿的老爷爷。一脸愁容地将他望着,时不时地还要叹口气。
高宇以为是陶艺班里的新人,也没在意。
课上,高宇捏了个寿星公标志性地大脑门儿,白胡子,身体佝偻,手柱一根拐杖。
讲解完陶土在烧制过程中会出现开裂现象的原因,大头老爷爷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寿星公没这么大的脑门儿,他也不老,才五千来岁。”
高宇看看他。
对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以示友好。
高宇定了定神,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喂,120吗?我这里有个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