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这段时间的努力是看得见的。
之前排练时他甚至不知道孙灵修做了什么，两人之间呈现割裂的状态。
这种情况对魔鬼影响不大，却将男主的缺点暴露无遗。
现在则不然。
尽管两者之间的演技差距仍然巨大，但人物之间的联系确实存在起来。
之前的挣扎在观众看来不过是男主自顾自的无病呻吟，骄矜且虚假。
就算理解成虚张声势，也不过把初次见面的场景圆了过去。等到终幕再相见，便说什么都难以自恰。
现在吴越通过目光交流、肢体空间位置的调整和语言节奏控制，成功的建立了两人的隐形桥，这就让表演倍加真实，更引人入胜。
其实他本身的演技并没有飞跃式的提高，仔细看表情和动作与先前并没有什么显著不同。
只是演员间的互动和联系，就足以将彼此的表演带进更高的层次，差距明显到足以影响观众好感的地步。
吴越此时的抗拒、不甘、无力，在孙灵修幸灾乐祸、甘之如饴的注视下不再如先前那样让观众觉得可笑。
而是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悲鸣，逆水行舟般的压抑。
非心音的传统电影要以情动人实为不易，直面演员的舞台剧就容易不少。
当你相信了演员们创造的世界，便会感受到他们表演的人物，他们的悲喜、他们的理想、他们的命运。
会为喜剧而开怀大笑，会为悲剧而泪流不止。
能让观众在观看时投入这个以假成真的世界，便已是一个成功的演员。
而若是让观众在观看后还能思考有所得，那便是一个称职的艺术家。
回到灵修他们这个歌舞剧中，如果说之前的表演会让观众看热闹一样的觉得这青年国王罪有应得、死的好。
那么现在则不再有这种轻松。
全身心投入的观众们更加能够感受到孙灵修表演的魔鬼有多可怕，这种彻头彻尾的纯粹之恶，让人后生凉气头皮发麻。
吴越固然在建立联系之后得到了加持。但越是演技高的，越是收益巨大。
如果两者之间的巨大演技差距让人出戏，就算一方表现再好，也不再有观众能够欣赏。
当观众们可以融入这个世界，仔细体会进角色的心。
孙灵修这份细致惊悚的表演才真正给了观众震撼的恐惧。
他现在的表演和草地排练时又有不同。
那时的他只是在精神层面上把握住魔鬼之恶，外在表现还略有不足。
如今在见过了人性真恶之后，孙灵修内心的丰富想法得以具体呈现，从虚走向了实，愈加直观的冲击着观众的视觉。
若是亨利探长或周冠夫来看，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此时的孙灵修分明与以利亚极为相似。
他微踮起的脚尖，故意侧身的角度，营造出一种不自然的削瘦感。
配上灯光，身上半明半暗的样子极具象征性和宗教意味。
地上的影子和身体的角度总是锐角，没有追光时又刻意让头保持亮度，身体藏在影中。
仿若悬浮的人头！
诡异奇幻。
他的笑容与以利亚如出一辙。
那是犹如信仰般的圣洁狂热，却又因不含人性而让人心生畏惧。
眼中神色也有变化。
先前像挑拣货物一般的处理虽然不错，终究还是流露了好恶和感情色彩。
那时孙灵修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傲慢”，直到监视器中以利亚看向哈利的画面呈现眼前。
真正的傲慢是觉得对方连让自己傲慢的资格都没有，懒得表现出傲慢。
或者说对方低级到连察觉自己在傲慢都做不到，这种淡淡的空虚寂寞。
在此时的孙灵修眼中自然流淌。
这是从地狱穿界而来的罪河，席卷着台上台下的每一个人。
这种冷漠的不屑一顾在一旁吴越的奋力拼搏映衬中如梦魇幽藏，不声不响的开始蹂躏心脏。
“咔！”
唐稀近乎梦醒了一般的喊了停。
这已经是节目结束十几秒之后的事。
名为孙灵修的梦魇压抑着声音，让剧场里寂静着。
“怎么回事？感觉好难受……”
“不知道啊，好像有点害怕……”
“我有点不敢看孙灵修的眼睛，他这演的也太好了吧！”
“吴越看起来好可怜！不对吧，他分明是渣男人设来的！”
前来偷溜的同学们小声的议论着，焦点完全从之前的左芊转移到孙灵修身上。
后进来的学长姐和工作人员则是纷纷打听着孙灵修的身份和信息。
这种水平的表演绝对是一炮而红！不提前拉好关系到时候喝不到热汤了！
演技好的学生是稀缺和必需资源。
每学期的期末大作业，出道影片，广告模特……
一个好演员是整个华艺任何一个专业、任何一个有理想学生的“梦中情人”！
应该说所有艺术高校都是如此。
首影那边孟令祁敢于和吴白顶牛，除了做事有分寸不怕引起公愤外，自身演技出众能力强悍才是根本的底气。
吴白可以轻松把刘筱婕按死，但对孟令祁始终有所保留。
演技好、形象好，这就是艺术大学里的两大免死金牌！
“灵修啊！你出趟国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了吧！阿亮你还是心理委员呢！平时在宿舍里多关心一下好不啦！”
唐稀半开玩笑的招呼大家休息，对周亮和孙灵修打趣道。
“稀总指示的对头！密切观察中！”
孙灵修笑着喝了口矿泉水，扭了扭有些酸的腰。
“你们担心我晚上报复社会吗？放心吧，我还是很记仇的。目前为止还没有值得出手的矛盾！”
戏外的孙灵修又回到了往日里清朗的样子，温润明晰的眼睛半点不见刚才的魔意。
判若两人！
唐稀一边说笑着一边心下赞叹：
若是真的出戏入戏如此迅速，孙灵修的功力真是值得羡慕。
不知是不是楚教授的独家秘诀，风传当年的楚懿就是如此。
孙灵修周围来者不断，大多是夸赞一番，表达一下欣赏态度。
少数大胆直接的就自报家门交换号码。还有几个女生也不说话，只笑着围在一边。
场面上只有朱泽鲲最是特别。
他一如既往地看着琴，仿佛那黑白色比一切都重要、美丽。
犹如不屑人间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