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人,我过来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死在深海航母的轰炸之下了。”萨拉托加轻声说,为了拯救这个废柴,她将整个学院转了一圈。
那些毫无准备的学生在这样突然的攻势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头顶投下的炸弹炸得粉碎,鲜血和残肢混合着断壁,谱写着让人止不住畏惧的、名为死亡的篇章。
“已经……已经死人了吗?”李寒熙哆哆嗦嗦,他扶着身后有些冰冷的墙壁缓缓坐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那张写着‘害怕’的脸。“那……那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她?”萨拉托加愣了愣,然后不确定地说出某个名字。“路雨樯?”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她觉得能够让这个废柴魂牵梦绕的,除了那位梳着马尾的剑道少女,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
“对,对……就是她,你来的时候看到她没有?”李寒熙用力地点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眼里闪亮着希望的光。
能够让他这个废柴惦记的人不多,苏格尔这个无耻淫贼算一个,那位将他称之为‘懦夫’的少女算一个,这两个人直接占据了他小小的内心,成为了他黑暗世界之中两道微弱的光。
李寒熙相信淫贼苏格尔肯定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按照他那胆小怕事的本性,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担心他的安危。反倒是路雨樯,那个拿着长剑一脸‘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冷漠少女,他很担心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朝着危险的地带冲去,因为在社长大人的字典之中,根本没有‘退缩’二字。
不得不承认对方剑术已经到了某种登峰造极的境界,但是就跟小孩子的玩笑一般,超强的剑术在面对深海的时候,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那群被称之为人形兵器的舰娘,她们手中的舰装才是改变战局的关键。
皇家学院毗邻总督府,占据着天然的地理优势。但是在这突然的袭击面前,就算总督府派提督和舰娘进行支援,至少也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而在这段时间之中,谁知道这座伫立在海岸线附近的学院会经受深海怎样的摧残?
“那……那你打算带我去什么地方?”李寒熙小声问。
“学院外围的停机坪,在那里有一架专属于教皇殿的直升机,我会带着你安全地离开。”萨拉托加如实回答,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总觉得对方似乎在心中做某种艰难的挣扎。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为什么回来?”萨拉托加有些诧异,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个废材第一时间想到的难道不是应该怎样逃生吗?为什么会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感兴趣?
“是啊,”李寒熙点头,“你不是都说了吗?我选择了去告白,为自己整整四年的学院生涯画上句号的时候,教皇殿的大门就会永远地对我关闭。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可是你自己对我说的话。”
“我的确是说过这样话。”她点头承认。“但是对于教皇冕下的命令我不得不遵从,要不然我才不会回来救你。”
“教皇冕下?”
“对,”萨拉托加说,“要不是因为教皇冕下对你格外看中,我和安南姐姐根本不会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用几乎请求的态度和你商谈签订契约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教皇殿自从建立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殊荣。”
她说的都是实话,除了眼前这位废柴,根本没有人可以让教皇冕下这样关心。
“所以说……某位我不认识的少女一直在默默地相信着我吗?”他垂着头,轻声问。
“不止一位,除了教皇冕下……还有你的那位社长大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和你没有任何交集的路雨樯,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相信着你。”萨拉托加的语气有些缅怀,她盯着头顶那一架架划过的舰载机,声音充满了感慨。
“你知道吗?我和安南姐姐过来的时候,就对你进行过一次详细的调查,作为唯一和你有交集的少女,路雨樯自然也是我们的调查目标之一。”
“你们去找过她?”
“去过,你知道她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没有等到李寒熙回答,萨拉托加自顾自地继续说。“她说你虽然看起来很懦弱,但她相信你会成为英雄,虽然现在没有人相信你,但是她……至始至终都坚信着,坚信你李寒熙会是那位……英雄。”她重复着,似乎是为了强调些什么。
“还有……她说如果你勇敢地跟她告白,不是以其他人的身份,而是以李寒熙的身份,告诉她自己隐藏了很久很久的喜欢,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可最后还不是被她狠狠地拒绝了。”李寒熙自嘲地笑笑。
“那是因为……你跟她说的全都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萨拉托加摇头,“少女的心可是很敏感的,可以轻易地觉察出你到底是在念叨别人给你的台词,还是真正的真情流露。要是你连真情流露的勇气都没有……没有人会愿意接受的。”
“她其实一直在等你,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等到。”
“没有……等到?”李寒熙的心用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要失去一样。
“她现在并不在学院的临时庇护所。我来的时候,她正朝着海边的方向走去。”
最后的话语她说的深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深深地触动了李寒熙那颗本就已经逐渐麻木的心,一下一下,像是被壮汉挥舞的大锤,用力地敲击。
“真是……难为她了。”沉默了一会儿,李寒熙慢慢地直起身,声音颤抖,语气中充满了自嘲。
“一直相信一个废柴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就跟相信傻逼会成为天才一样可笑,她到底凭什么相信我这个废物啊!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会是哪个英雄啊!”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哭腔。
“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力地捏紧拳头,低声怒吼,“我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贪生怕死到了极点的那种,实战课被人欺负,看着深海的标本都会害怕到呕吐,就这样一个废物,为什么要有人相信我啊!”
他跌跌撞撞地对着眼前的废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也被某种名为愤怒的火焰所占据。
很久很久,他才缓慢地倚着身后的墙壁平静下来,原本写着害怕的脸也如镜湖般平静得毫无波澜。萨拉托加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去安慰的意思。完全就像是个忠实的观众,看着这部充满喜剧意味的舞台剧上演。
“你走吧。”李寒熙低声说,声音冷漠得像是在和陌生人交流。
“你不打算和我一起离开这里?”萨拉托加挑挑眉。
“我之前打算,但是现在没有这个想法了。”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这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拯救他的少女。“每个人都有拼命的理由,过去的时候,我没有找到那个理由,现在……我找到了。”
他说的非常平静,但却像是野兽搏命时充满绝望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