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长晚上就睡在张兴富家里,一大早就听到张兴富在外面叫骂个不停。
“昨天,我把罾网没收回来,结果早上去看,罾网就剩一个架子了,网被偷走了!那网可全都是顶好的网线,用了几十年一根网线都没断过。现在买都买不到了。”
小道长穿起衣服走出去一看,只见张兴富扛着一个罾网的空架子懊恼地站在晒谷坪上。
“兴富叔,罾网被偷了啊?”
“可不是?一早我就过去收罾网,本来还准备再网几条鱼当早饭菜的,哪个晓得哪个天杀的竟然把渔网给我偷走了。”张兴富无奈地摇摇头。
“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少呷几餐鱼,有什么要紧的?幸好大雷得事,不然你这罾网就是没丢,我也要把它剁碎做柴烧。”马秀英想起大雷差点被那只大团鱼给弄伤,心里就火大。
张兴富哑然,抓了抓脑壳:“丢了丢了吧。不晓得那个短命鬼竟然干这样的缺德事。”
马秀英说道:“肯定不是我们大队的。”
“你怎么晓得?”张兴富不解地问道。
“这还用问?我们仙基桥大队的谁不晓得昨天的事情?昨天都没命地跑了回来,哪个还敢去偷你的罾网?再说偷了你的罾网也没用啊。拿出来用还不被你认出来了?肯定是新桥大队的,这几天水坝上都有人守着,肯定是白天看到我们大队的在河里捉到了鱼,他们白天不敢过来,就趁着晚上过来。新桥大队的炮子鬼当真缺德,专门做这么缺德的事情。”马秀英说道。
小道长听着张兴富两口子说话,也不插话,心里想着,那只大团鱼应该还在河里,新桥大队的人晚上偷偷过来捉鱼,要是碰到了那只大团鱼,只怕不会有好果子呷。
大黄和老猫小猫昨天晚上都留在了张兴富家。张兴富知道这仨都是小道长养的,晚上给它们也都喂了食。只是老猫似乎有些不领情,张兴富喂的一口都没尝,倒是大黄与小猫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别人家的饭,大黄还替别人家看了一晚上的门,别家的人过来,这家伙竟然还汪汪汪的叫个不停。搞得张兴富家的白狗有些郁闷,大哥,你是来抢饭碗的么?这事是我干的好吧!不过张兴富家的白狗可不敢跟大黄龇牙。大黄以前在仙基桥大队也是出了名的狗霸。
大雷睡得很沉,一直到呷早饭的时候,才醒过来。
大雷别的没什么不同,就是吃饭的时候比平常还要更能吃。虽然马秀英特别多煮了一些饭,预备着给小道长带的仨狗猫的份。谁知道大雷今天风卷残云,桌子上的菜和锅子里的饭,他一个人就呷了一大半,还闹着喊没呷饱。
张兴富担心了起来:“小道长,大雷别不是落下了什么毛病了吧?”
“没事哩。就是昨天亏损得厉害。过些日子就恢复正常了。不过也得管着他点,别让他把胃口撑大了,不然以后可恢复不过来。你家再多粮食也不够他吃的。”小道长笑了笑。
听小道长这么一说,张兴富总算是放心了下来,他倒是并不担心大雷吃得多。家里开着豆腐坊,一年到头总能够赚些,日子过得比村子里别家总是要宽裕一些。就这么一个崽,他要多呷一些,就多呷一些,哪里有怕孩子呷得多的父母?
肖老四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早上起来之后,肖老四去金林房里,发现一股尿骚味,金林竟然尿床了!金林今年可是快十八岁了。肖老四本来准备等大崽金山结婚之后,过两年就给金林娶婆娘的。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尿床了呢?肖老四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推了推金林。
金林睡得很死,被肖老四推了几下,他翻了一下身,依然呼呼大睡。
肖老四正心急上火呢,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用力在金林脸上扇了几下,总算是将金林给打醒了。
结果金林醒过来之后,动作慢吞吞的,每一个动作都跟慢镜头一般,似乎很难控制他的身体,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为了说出一句话,嘴巴扭曲得几乎变了形。穿衣服都极其困难。
肖老四心里彻底凉了。
周兰英一看金林变成这样,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嚎什么嚎啊?赶紧去喊张医师啊!”肖老四扇了婆娘一巴掌。
肖金山连忙跑去将张庆元请了过来。
张庆元其实不想过来,只是碍着面子,到肖老四家来了一趟。
“张医师,这可怎么办呢?金林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肖老四焦急地问道。
“应该是高烧的时间太长,烧坏大脑了。我当时就讲了,我也得退烧的药。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把金林的烧给退了。但没想到还是烧坏了脑子。你们也别急,看看后面能不能慢慢恢复过来。”张庆元说道。
“我们怎么能不急?要是后面不能够恢复过来呢?”肖老四急得团团转。
“这我也得蛮多办法,要不你们把金林送到县城的医院去看看。”张庆元说道。
“县城的医院?”
肖老四连县城在哪一方都不晓得,他这一辈子就去过太平桥。对于更远的地方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
“对啊,县里的医院条件好一些。什么药都有。说不定能够治好金林的病。”张庆元点点头。
要到城里才有可能治好金林的病,对于肖老四一家无异于噩耗。仙基桥还从来得人去县里治过病。去县里是要坐车的,光是车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再加上医药费,只怕让肖老四家砸铁卖锅也凑不齐。
肖家老四一大家子不得不坐下来讨论该不该带金林去县里看病的问题。
听到肖金林烧坏了脑子,张兴富、马秀英两口子也是惊出一声冷汗,当时要是不请小道长过来给大雷收魂,结果会怎么样,真是不堪设想。
“金林好像是脑子烧坏了,连屎尿都不晓得自己拉了。唉,好好的一个后生伢子就变成这样了。”马秀英叹息了一声。
“唉,多亏了小道长。不然……”张兴富不敢接着往下说。
“还不是因为你?连个细伢子都看不好。幸好大雷冒得事,不然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大雷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这上面去了呢?”
“我就要说!怎么的?”
“好好好,我错了。”
“推磨去!”
张兴富耷拉着脑袋像一头毛驴一样在院子里推着石磨不停地转啊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