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重返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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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戮之骨斩落在它们眼中几乎静止的箭矢,眼中燃烧的幽芒形成深邃的无底洞将猎物们拖入恐怖深渊,与披风一同融入黑暗的讯影眨眼间用刀背再次精准无误地击倒数人,巨大之骨横扫任何妄图挡在它们面前的障碍物,用力踏在地面的脚掌掀起震波,再笨重的盾牌也会如同一片落叶被轻易吹散,漆黑锃亮的结实身体将五颜六色的魔法弹幕全部接下,保护着传播无形锁链的施术者。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组成的防线就这样被诺瓦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轻易瓦解,在白昼上演的这出百鬼夜行,全面刷新了人们的三观与认知。

短短几分钟内,战斗能力被深入骨髓的诅咒剥夺,意识被现实拉开的差距摧毁,诺瓦在现场留下一群失去战意的落败者,除了坎迪之外,没有人还能在她的视线之内站起来。

那么,我出发了。

头也不回地留下这句话,修女的背影在青年眼中渐行渐远,其余赶过来增援的人们目睹这一现状后,纷纷保持沉默默契地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环视四周的狼藉,坎迪一阵恍惚,视线飘忽之际,他抬头仰望起头顶的青空,在他们制造这场闹剧时,本应万里无云的蓝色镜面上此时混入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暗淡色调。

也许,她是对的。

意识到萌生出的这个想法,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两声,事到如今这又有什么什么用呢,轻轻摇摇头,五味杂陈的青年瘫坐在地上。

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离开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既定轨道上脱轨而出,生于过去的单行线开始呼啸着寻找新的终点站。

眼看正确秩序被扰乱,逐渐错开的角度引来了记载历史者们的不满,于是,在变革的同时,制裁也相应而生。

离开营地后,诺瓦立即召唤出一匹亡灵战马,她记不清那个地脉魔法袭击的准确时间,不过于天空中其演变的过程她记得一清二楚,时间没有想象中那样宽裕,一旦等到所有人都意识到灾厄即将降临,那么就太迟了。

为了避免这一最糟糕的结局,她必须要借助哈克修茨的力量。

必须再快一点......呜哇哇?!

亡灵战马忽地停下了袭步,急刹车产生的惯性差点把背上的修女甩出去,用力抓紧缰绳,未等惊魂未定的她缓过神来,自地面下方又开始产生强烈的震动。

她所在的林地,其地面正在不断向下凹陷,并向四周延伸出无数条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不应该出现这些的......

骑着战马急速远离崩坏的地面,剧烈摇晃的地面令诺瓦举步维艰,在她保留的记忆里,这里可不会产生如此程度的异变。

有什么东西,想要阻止她去改变这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现状。

果然不想让我就这样轻易如愿以偿吗,好啊,那就来试试吧,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可是无法让我停下来的!

已经到这里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选择放弃,即便深陷泥沼,她也不会停下半分。

穿过这里!

忠诚的战马长啸一声,主人的命令与久违的巨大挑战激起了它的征服欲,迸发出更为猛烈的灵魂火焰,它高抬起腿部,将力量集中在四肢上用力踏进,于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烧焦的灼迹,黑红色的幽影化作闪电在碎岩与断层间来回闪避。

越过龟裂崩溃的大地,她们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区域,身后的崩溃仍在加速,紧咬着疾驰的希望穷追不舍。

轰隆隆────

雷鸣伴随豆大的雨珠回响在被阴霾侵染的天空,现实已经撕破脸皮,誓要将她们拦下,于是将诺瓦熟悉的一切变幻成凶险的难缠威胁。

道路变得湿滑,隐藏在水洼下的碎石成为无形的陷阱,密集雨幕也成为阻碍视线的障碍,与此同时,天上的雷芒若隐若现。

拜托你们了,祝我一臂之力吧。

缠绕金色蝮蛇的权杖向身前一挥,巨大的骸骨傀儡们再次从土下诞生,手握金属制的武器,它们努力举起手臂将武器伸向天空。

雷光一闪,诺瓦的身边出现了一具牵引雷击甘愿化作薪柴陨落的牺牲者,用骷髅们的武器作为避雷针,用它们的身体作为障碍物,诺瓦在闪电的威胁下安然无恙。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登上前往高地的上坡路,泥水顺着山坡呼啸而下,松动岩壁经过雨水的冲刷,彻底瓦解分散成无数岩块从天而降。

......巫狱凝视。

校准目标,从权杖顶端释放出的紫色射线将落石在空中击碎,细小的碎片划破娇嫩的脸蛋,雨水打在伤口处的感觉变得更加真实。

没有任何的时间让她喘息,不用回头诺瓦也知道身后的崩溃正在加速接近,她每一瞬迟疑都将缩短本就不多的宝贵时间,于是多项诅咒被施予在自己身上,强迫自己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力。

再快一点......!

混在乌云中的墨色已露出它的尖牙,那是通向溃败的倒计时,胜利的终点与功亏一篑的结局只差一墙之隔。

咚──咚──轰。

随着山体再次晃动起来,裂口从山岩中迸出,将前方道路用一道巨大的断层一分为二,一旦不慎跌入,等待的将是万丈深渊。

这个距离,即便是亡灵战马也难以逾越。

加速!冲过去!

对此,诺瓦只是进一步催促着身下的战马提高速度,她的眼睛只盯着断层后的道路,全然没有因那道天堑而畏惧。

吁!

大概是认识到了自己使命的终点,战马的战吼中多出了几分悲壮,压低身体全力冲刺,躲避所有妄图让它减速的路障,迎着暴雨从鼻息间喷涌出淡淡的火苗,它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于是在最高的临界点,它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向着遥遥无际的彼方。

从生奔向死,这正是它曾拥有过的为之自豪的一生。

冰冷的心脏被火热的灵魂点燃,活着的实感贯穿骨髓穿透身心让它的身体发出激动的颤栗。

可恶,无法触及到吗!可恶!

伸出手臂,莎多朗望着与自己宣告无望的生路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吁──!

(去......吧)。

诶?

捕捉到回应在脑海中似真似幻的声音,一阵因爆炸而吹起的热风化作最后的动力,把希望推向最后的冲刺。

哈啊!哈.......

两手死死抓紧来之不易的机会,按住岩壁,她勉勉强强够到了对岸,一只骷髅从旁边出现,急忙把她从大裂缝边拉了上来。

捂着胸口稍作喘息,莎多朗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千钧一发之际,那匹战马奋不顾身直接引爆了它自己的核心,并把她甩了出去。

召唤出的亡灵生物会是听从于召唤者命令的忠诚奴仆,但是会在没有指示的前提下自愿为召唤者牺牲的例子......她几乎从未听过。

.......谢谢你。

没有回头去看消散在雨中的美丽火花,她迈开自己的双腿跑了起来。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到了,哈克修茨应该就在这台地的上方。

崩坏很快追上了徒步奔跑的修女,世界张开土色泥泞的巨嘴,不断吞噬着她身后的空间,直到见证这位违抗命运的反抗者被它亲手抹除。

前方的不远处,又一处也是最后一处断层拦在莎多朗的面前,跨过深不见底的黑暗,后方便是一片象征着终点的迷雾,她已经几乎能看到哈克修茨那躲在雾气中的影子了。

但也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面陷落了下去,立足之地肉眼可见地变小,最后笔直地向下坠落而去。

不,还没完,还没有结束。

把我丢出去!

应召唤而来的亡骨侍者在眨眼间就有过半的身体被没入土下,但它也完成了它唯一的职责,用巨大的骸骨手掌托起诺瓦,朝着断层的对岸它狠狠地把她丢了出去。

被抛至半空中,像炮弹一样飞出去的诺瓦此时认识到如果自己没有其他的帮助,那么自己终究还是无法越过这道深沟。

不过,嘛,已经足够了,诺瓦安心地闭上眼睛。

巨大影子遮挡头顶的苍穹,耳边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向下坠落的身体被轻风稳稳拖住,继而落入温暖厚实的背羽中。

不用睁眼,她也能知道这是谁,就算失去契约的维系,她也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成功了吗?

面对这明知故问的问题,哈克修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承认了她们获得的成果,也是它做梦也不敢妄想的美好幻象。

谢谢你们,诺瓦,还有......莉丝。

接下来,该由我来守护你们的愿望了。

从迷雾中现出身形,漆黑巨鸟怪物出现在灾变中心,世人投过来的目光不会再让它感到困扰,从绘于纸上的传说中复苏,此刻它要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存在,让自己彻底暴露在现实里,这一次,它是为了无上的荣誉而战,而赐予它这一殊荣的,正是两位开创奇迹的女士。

拂去用以隐藏的雾气,哈克修茨展翅翱翔于高空之上,亡者们的力量逐渐从它的体表溢出凝为实体化的障壁,迎着聚集在空中不断膨胀升腾的地脉魔力勇猛地俯冲了过去。

几秒之后,哈克修茨的故事将不再是个天方夜谭,敏诺瓦莎多朗将无法再返回平凡人的生活,令人遗憾的结局将从并不存在的历史上抹除,而这个保留在思念与记忆中的世界也将会迎来无法躲避的终结。

为什么呢,明明你知道我们拯救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空梦,我们永远只是在做着无用功,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行为修女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为什么......你仍会奋不顾身投入进去呢?

回到意识的最深层,诺瓦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轻声问道。

因为我不想接受那样的结局,想要守护的营地被魔法摧毁,坎迪落下不可治愈的残疾,而我会带着受伤的心灵与产生隔阂的人共度余生,直到死去也无法得到任何人的理解,而修也在为自己没能拯救你而直到今日都保留着深深的遗憾,就算只是必将醒来的梦也好,就算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也好,我.......想去改变这些。

说完这些,莉丝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太好了,能够拥有如此美好的结局,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莉丝。

被泣不成声的身体拥入怀中,留在记忆夹缝中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救赎。

淡淡的光点出现在莉丝的身旁,年轻的亡灵术士开始消散在修女的面前。

你要离开了吗?

嗯,还有一些只有我能做的事在等着我,我不能让担心我的大家等待太久。

是吗......你,已经决定要和它在一起了吗?

我.......果然还是无法离开它,爱也好,恨也好,我都不想再离开它的身边。

轻抚哈克修茨的羽翼,莎多朗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那接下来就请让我来帮助你吧,莉丝,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但是你的愿望还未完成不是吗?让我也尽上微薄的一份力量吧。

我知道哦,您的力量,其实一直都在庇佑着我们。

说着莉丝挥了挥手上的权杖,在三条蝮蛇缠绕的上方,应该存在着头骨的地方空空如也。

女孩的灵魂消失在闪耀的光芒之中,与自己的最后一位血缘告别,诺瓦感慨万千地睁开双眼,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这只改变她命运的奇妙存在。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修,谢谢你保护了那个孩子。

诺瓦───

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让我也来任性一把好吗,修?

......悉听尊便。

不必这么正式,我的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把它亲口告诉你,我依旧会带着遗憾离开。

一本古老破旧的册子出现在诺瓦手中,缓缓翻开上面的书页,其上写满了她自己的字迹。

在那场浩劫之后我一直想要去再见上你一面,你从战场上消失了踪影,再也无法寻觅到你的踪迹,但是你留给我的能力仍未消失,和亡者们的联系仍在继续,于是我便认为自己还存在着希望,开始展开了对你的研究,等回过神来,我居然已经把接近一生的时间都投入了进去,尽管一无所获,但我并不后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修,事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其实我知道的,你已经为我付出了足够多的好意。

就在这一天,其实我所在的营地整片都会化为无人生还的焦土,但是之所以没有出现这样的结果,这并不可能是敌人的失误,也不可能是神眷顾给我们的好运,只能是外人的干涉。

她停顿了一下,将自己的心情重新平复下来,接着缓缓说道。

所以,修,谢谢你。

我想再一次见到你,只是想对你说出这句话。

并不是错觉,她身下的巨大身体微微颤了颤。

不需要得到它的回答,已经足够了。

而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能够与你邂逅,我很开心。

属于她的故事,心满意足地燃尽了最后一丝火光。

不过不必担心。两股魔力冲撞在一起所产生的爆炸,其刹那间照亮出的光辉足以照亮她的整个心扉,现在,她终于可以得到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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