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恒河岸边的时候,二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田中指指岸边一块大石头,两人坐了下来。
“刚才好险啊。”许浩然喘着气发表着评论。
田中没有答话,双眼眺望着恒河的河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觉得他们跟昨天碰上的印度警察是一伙的吗?”许浩然又问。
“不知道。”田中摇摇头,“看上去不太像。”
“我靠,刚落地不到三天,就被两拨人盯上……”许浩然半瘫在石头上,仰面抱怨起来。
“许桑,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周围查看一下情况。”田中在许浩然的膝盖上拍了两下,然后站起身走了。
许大公子“嗯”了一声,这种事情让田中去干就好了,自己继续半躺下看风景。恒河的河面比想象中的宽,有人在祈祷,也有人在游泳。河岸的上面,则是造型很有特点的印度教神庙。田中之前说过,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恒河夜祭的主河坛,位于瓦拉纳西这座圣城的中心区域,叫做什么“达萨斯瓦梅朵河坛”,是著名的地标景点。
对于他来说,还有更多一层意义:这是他父亲出事的地方。
想到此,他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开始仔细观察起来。恒河靠岸边的水很浅,很多祈祷者都是站立在水中,水面还达不到他们的腰部。往河中央走,可能会深一点,但就许和森那样的好水性,如何能莫名淹死在此?
所以,第一个问题有了实锤:必定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
不过,要是谋杀,照理来说不应该选择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啊!每天参加夜祭的人本来就多,再少也不会少于几千人,堂而皇之地杀死一个人,难道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应该去问问这些人啊!”许浩然一拍大腿,一股“我是天才”的良好自我感觉再次冲上了他的大脑。
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打算去找人聊天的时候,田中回来了。他按住许浩然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人聊聊?夜祭那么多人,如果有人被杀害,肯定有人目击才对。”
“嗯,我刚才已经去问了。”田中一脸镇定地在他身边坐下。
“哦,这样啊。”许浩然不禁有点失望,原来这大叔早就想到这一招了。
“当天在这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许教授的事情,我问的所有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啊?”许浩然的脸上挂满了问号,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杀死的,这印度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说,许教授是被湿婆神带走的。”
“啊???”
“那天晚上,湿婆神显灵了。”田中没有看目瞪口呆的许浩然,只是语调平静地转述自己刚刚听来的故事,“据这些人的说法,当天的夜祭起先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人也不算多,大家都聚集在河坛附近观看祭司的表演。夜祭一直按照正常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当进入到祭祀的后半段时,有一位坐在河岸边的苦修者突然面朝恒河伏地拜倒并且大声呼喊起来。祭祀的场面比较混乱,一开始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但那位苦修者一直不停地在朝着恒河中央跪拜,口中念念有词,渐渐吸引了身边不少人的注意。接着,更多的人都看到了奇怪的场景,并模仿苦修者的样子开始跪拜。现场很多人激动地大喊‘湿婆神显灵了!’。”
“啊???”无神论者许浩然表示难以理解,“这怎么可能?”
“他们看见在恒河中央的一条小船上,一个中国人应该就是许教授站在船头,他的头顶有许多神的使者在飞舞,按照他们的说法,那是湿婆的儿子战神鸠摩罗的化身,他骑着孔雀,幻化出好几个分身,来迎接许教授。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在鸠摩罗的指引下,许教授跳入了恒河之神的怀抱中。等他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
“尼玛?这也行?”许浩然心说他现在真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啊。
“我问了好多个人,都是这么说的,而且说法惊人的一致,就像是提前商量过的一样。”
“你刚刚说那个指引我爸跳河的神叫什么罗?”
“叫鸠摩罗。我对印度教也不太了解,回头好好了解一下。”
“这些人都是本地人?”
“对,都是本地的印度教徒,不少人都是常年在恒河边修行的虔诚教徒。对于印度教徒来说,能够亲眼得见湿婆显灵是对他们坚持修行的最大褒奖,他们当然愿意相信这个故事了。”
“哦……”许浩然心里想印度人神神叨叨的,会不会是看错了?他不甘心,又接着问,“那能不能找几个游客了解下情况?”
“嗯,这确实是个好思路。不过眼下很困难,游客流动性太大,夜祭看过一次就足够了,估计那天在现场的游客绝大多数早就离开这里了。”田中不无遗憾地说。
“哦,哦。”许浩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想想又好像漏了点什么,猛然想起,问道,“那我爸的尸体呢?”
田中指指北边的另一个河坛,十分无奈地说:“许教授的尸体被打捞起来以后,就直接抬到那里烧掉了。”
“我靠,这怎么可以?!”许浩然的语气中又是惊异又是愤怒。
“在印度教徒眼中,能死在恒河里是一生中最大的幸事。而他们能目睹湿婆神显灵将一个垂死之人带走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此,把许教授尸体打捞起来以后,他们就自作主张按照印度教徒的方式将之火化了。在场的很多印度教徒都参与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生的荣耀。”
许浩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走吧,在这里恐怕暂时也找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这些教徒的虔诚信仰让他们坚信自己看到了湿婆显灵的盛况,而对真正的事实避而不见。我们如果要一味追问下去,反倒容易引人怀疑。”田中说罢,拍拍屁股上的灰,准备走人。
“那、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许浩然一脸懵逼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穆克什在瓦拉纳西的研究中心。我查了一下位置,就在瓦拉纳西印度大学里头,离这里不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