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火车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许浩然对即将到来的火车旅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他之前在网上看过许多讲述印度火车的八卦文章,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脑洞大开的奇葩描写,包括什么“挂票”啦(就是拉着车门扶手挂在车厢外面乘坐火车的特技),使用煤碳作为燃料的古老黑烟车头啦,还有一边朝你微笑一边把手伸到裤裆里做下流动作的猥琐大爷啦……而他们目前所在的火车站完全符合网上的这些描述:形同虚设的安检,落后破旧的设施,随地可见的垃圾,粪便夹杂着咖喱味的气味,还有四仰八叉躺在候车大厅里过夜的印度贫民……
田中老儿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长达十三四个小时还没算上晚点的时间,据说印度火车贼不靠谱,最多能晚24个小时的火车之旅。许浩然看着他那张贼眉鼠目的老脸就来气,本来蛮蛮好可以在德里机场买到下一程的飞机票的,但田中老儿却一定坚持说出于安全考虑,他俩的行程必须保持低调,火车才是更好的选择。许浩然实在拗不过这个岛国大叔,抱怨了一大通后还是被不情不愿地拖来了火车站。
正想着,火车进站了。身边的印度人民纷纷站起身来,把大包小包主要是各种颜色的编织袋扛上肩头向铁轨旁蜂拥而去,那情景像极了伟大祖国40年前火车站的样子。出乎许浩然的意料,这班火车并不是传说中冒着黑烟的煤动力车,而是簇新的电动力火车头。车厢里的情况也跟预期的大不相同,田中给他俩买的是“空调硬座”票,算是个中档票,车厢虽然达不到窗明几净的程度,但还算明亮宽敞,一水儿的崭新座椅,和国内动车组的二等座车厢几乎没什么差别。
更让许浩然惊讶的是,他们的票竟然还管饭。火车开动后不久,一位长相甜美,穿着制服的年轻姑娘就推着一个小推车来送餐了,食物的种类还挺丰富,完全可以跟航空公司的飞机餐媲美。在美美饱餐一顿后,许浩然不禁向田中老儿竖起了大拇指,逗得这岛国大叔哈哈大笑。
当然,也不是所有方面都完美无缺。最让许浩然受不了的还是车厢里的气味。估计是空调车厢的关系,他们所在的车厢完全不通风,里头洋溢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怪异气味,让许浩然一度以为是身边的田中又在释放他的异能了,用鼻子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应该是咖喱、汗臭混合着各种印度本地香料融合而成的特殊香味。
不过,入乡随俗嘛,这恐怕就是最纯正的印度味道了。
田中老儿在德里机场买了个当地手机,预付费的,此刻正眯着眼睛上网查资料,为接下来的瓦拉纳西之旅做计划。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生活的许浩然则乐得让他去折腾这些琐碎事,毕竟这些都不在自己的技能范围内,他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靠在软软的座椅上睡起觉来。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许浩然望向窗外,看见火车正缓缓进入一座车站,站台上的名字是“勒克瑙”。田中曾经跟他说过,这个地方是瓦拉纳西所在邦的首府,是这趟火车旅程大约2/3的地方。到了这里,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就不远了。
火车再次开动后,许浩然打算继续睡觉。然而,北印度早上的阳光太过刺眼,坐在窗边的他几次被晃醒。一怒之下,他在车上的流动摊贩买了一份报纸,摊开铺在自己的脸上,发挥眼罩的功能。
虽然印度报纸非常薄,挡不住全部的阳光,而且还有股浓重的油墨味,但总是要比没有强。
正当许浩然调整姿势准备再次会见周公的时候,田中冷不防一把拉下了他脸上的报纸,许浩然的眼睛再次暴露在了猛烈的阳光之下。
有点懊恼的许浩然把头一转,想要质问田中,不想田中正拿着那张报纸一脸严肃地读着什么。许浩然好奇,也把头凑了过去。
田中正在读一则凶杀案的新闻。报纸上写了,勒克瑙当地著名企业家拉贾穆克什的庄园昨夜惨遭血洗,庄园内的所有人,包括穆克什先生本人都被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害。当地警方在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庄园,控制了案发现场。警方的发言人称,此次凶杀案有很多诡异的地方,凶手也还下落不明,希望知情人士踊跃提供线索。新闻里还以简短的篇幅回顾了穆克什先生的生平经历,以敬仰的口吻称赞他为家乡地区做出的杰出贡献,将其称为杰出的企业家和慈善家,对他的意外逝世表示无比遗憾。新闻旁还配发了一张巨大的穆克什黑白肖像照,像极了灵堂上的遗照。
“印度还真是乱啊……”许浩然看完新闻,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田中一反常态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许浩然觉得奇怪,主动开口询问。
田中用手指指着穆克什的照片,说:“这个人,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曾经是许教授的同事。”
“啊?”这件事许浩然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自然有些诧异,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又问,“你会不会弄错了?毕竟你见我父亲都是25年前的事了。”
田中坚定地摇摇头:“绝对不会弄错。我对这个人印象特别深刻。当年他在许教授面前帮我说过话,这才让许教授下了决心给我做手术。”
许浩然不说话了,躺到在了座椅靠背上,也开始了思索。过了两分钟,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弹起身,对田中说:“难道我爸来印度是来找他的?”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按照我们了解的情况,许教授是先到了德里,然后直接去了瓦拉纳西,并在那里遇难,但穆克什先生则是在勒克瑙被害,地点上并不一致。”
“可能他俩约在瓦拉纳西见面呢?见完面以后,我爸遇难,而这个穆克什回到勒克瑙以后也被人灭了口。”许浩然觉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逻辑,有点激动地说。
“也许吧。”田中皱起了眉头,“这件事的背后看来有一个很大的阴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