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朔盈亏,一转眼,无名鬼王到魉禅寺已经两个月了。
三十年为人,千余年为鬼,两世相加,无名鬼王就属这两个月,过得最是轻松。
寺庙虽小,却处处透着随和安宁。
以前。他虽是千年的鬼王,不惧阳光,却极少在白日行走。现在,每天挑水劈柴、扫扫院子,听老禅师讲人间小事,帮小和尚做厨舍斋饭。
看到他们第一次吃自己做的斋饭时,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还真是怀念,曾经在军中做伙头军的日子啊。
要是每个月,戾煞充盈满鬼心时,小和尚不要化身为怒目金刚,把自己揍得风中缭乱,恐怕他会在这座叫魉禅寺的小庙里,呆得乐不思蜀吧?
“阿弥陀佛,烂坨山游僧高兴,拜见魉禅寺珑树禅师。”
庙门外一声佛号,打断了无名鬼王的思绪。
想当初,在公主坟,方圆五十里内,哪怕是一只蚊子飞入,无名鬼王都能心有所感,可这个穿着明蓝色袈裟,比小和尚还要年轻几岁的少年僧人,何时来到庙门前,无名鬼王竟全然不知?
“请小友到院子里,坐下说话吧,无名,取些前几日,我们新晒的红果,给小友煮一壶尝个鲜。”
珑树老禅师的声音虽不洪亮,却中气实足。
“早就听闻禅宗祖地,近两年新出了一位小圣僧,今日一见,小友宝相中正、目有佛光,果然名不虚传。”
珑树禅师请少年僧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落坐,打量了对方一番后,由衷夸道。
“老师面前,小僧不敢称圣,禅宗一圣,老师,实至名归。”
少年僧人起身合什回礼。
无名鬼王把用晒干后的山间野果,煮成的茶饮,端上来后,轻放了一碗在这个来自烂坨山的高兴小和尚手边。
“这位施主,冥元深厚,鬼心之中却带有一丝薄积厚发的戾煞之源,小僧慧浅法低,解不了施主之困。”
“但相见即缘,这里有小半片烂坨山、七宝功德林中的菩提妙树落叶,施主戴在身边,可稍缓戾煞噬神之困。”
高兴从怀里取出手掌大的小半片落叶,看外形是某种叶子的后半片,以叶子中心的主脉为界,一半枯黄古朴,一半翠绿鲜活,一枯一荣,皆是佛理,一黄一翠,各有妙用。
“无名啊,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小友,他给你的可是禅宗祖地那里,极难得的佛宝。”
珑树禅师说得一点没错,这小半片树片,何止是难得的佛宝,那可是烂坨山七宝功德林中,唯一的一棵菩提妙树上的落叶,说它是禅宗至宝,也不为过。
传说,禅宗祖佛,有一神妙无穷的镇教先天至宝名为七宝妙树。而这菩提妙树就是七宝妙树的一段树枝所化,
树上有三百六十片菩提叶,每隔五十年,落十二叶,每叶落下之时,半片消于天地之间,回馈天生地养之恩,半片留于人间,可去百病、化怨戾,造福人间。
“无名谢禅师赠宝。”
高兴刚一拿出这小半片叶子的时候,无名鬼王就感觉到自己鬼心中的戾煞,消减了七八成之多,
见珑树禅师发话,他也没有扭捏推辞,而是诚心诚意先谢过了高兴之后,才珍而重之的用双手接过了那小半片菩提叶。
“能解苦厄,方为佛宝,束之高阁,终是无用。”
“一叶还一茶,这是我与施主的缘法,施主不必言谢。”
居功而不自傲,有宝而不独享,能在西域禅宗祖地,得了小圣僧之名,这个高兴,果然有独到之处。
“老师,我早闻魉禅寺铛心师兄,白衣之名,他如今不在寺里吗?”
高兴见院子里,只有珑树禅师和那个被唤做‘无名’的鬼物,就向珑树禅师打听起了大名鼎鼎的魉禅寺白衣李铛心的下落。
“小禅师到后山拾柴去了。”
一大早,李铛心就偷懒跑后山,吹风看景去了,白衣小和尚毕竟对自己有恩,无名鬼王想替他遮掩一二。
“你前日在厨舍后面,堆了老高的柴木,他这是又到后山躲懒晒阳去了吧。”
珑树禅师可没打算在外人面前,给徒弟留面子,是该治治他偷懒躲勤的毛病了。
“师父,你这回可是屈了我喽,昨晚我听外面刮了一夜的大风,今天做完早课,我就去后山拾了些被风吹落的松籽,想着回来给您润润五脏。”
用僧袍兜着许多松子的李铛心,从门外进来后,就为自己喊起冤来。
“小僧,烂坨山高兴,见过铛心师兄。”
高兴又站了起来,给李铛心合什见礼。
“魉禅寺,李铛心见过祖地小圣僧。”
李铛心轻轻晃了晃自己拽着僧衣的双手,示意高兴别挑自己的礼。
“出家之人,不讲虚礼,你们两个就不要客套了。”
珑树禅师挺高兴,这个徒弟还是没有白疼的。
“不知小圣僧,来我魉禅寺有何因果?”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李铛心就喜欢有话直说,有那扯闲话的功夫,偷会儿懒多好。
“挑毛病、找麻烦、偷宝贝。”
高兴用最简单易懂的几个字,把烂坨山老方丈交给他的最高机密,给泄了个底儿掉。
“哈,你还真是快人快语,心直口快啊。”
“祖地因天榜把我魉禅寺,排在禅宗第一,多有不满,这本就不是秘闻,我们庙里那几件佛宝,你们更是惦记了许久。”
“不知小圣僧,打算在我们这小庙如何找病、挑刺、盗宝呢?”
李铛心喜欢有话直说,不等于喜欢别人上门来找麻烦。因为别人来找麻烦,他就得忙着去解决麻烦,白衣懒僧李铛心,最不喜欢的就是忙这个字了。
所以,听说高兴是来找麻烦的,他的语气就变得很是不善。
“呆上几日,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与老师询研佛典,与师兄和这位施主一起做些劳务,以抵食宿。然后,打道回寺,和方丈说,你们这里大错没有,小错极多,却不值一提。”
“佛宝因果太重,得了害多益少。”
“方丈让我来此一趟,本就是随性之举,有个交待,敷衍得过去,他也不会较真。”
“烂坨山虽是禅宗祖地,但地方太大,规矩太多,小僧也是出来躲个清净而已。”
“我禅宗弟子,修禅典、持本性、得见如来、才是根本。”
“那些浮名外物,就如锦上添花,有它,锦是锦,无它,锦也是锦。”
高兴的性格和李铛心差不多,说好听些,是超然物外、洒脱随性,说直白些,就是直来直去,懒得麻烦。
他不但把烂坨山老方丈交代的特殊机密,对魉禅寺的两僧一鬼,和盘托出,还把自己准备怎么回去糊弄老方丈的说辞,也一并奉告。
“恭喜师弟,悟得真义。”
李铛心的脸上笑开了花,好,真好,非常好,大家相安无事的多好啊。
“祖地佛蕴,果然非同凡响,铛心,你一会儿把客舍收拾干净,给高兴居宿。无名乃半客非仆,你要是再偷懒躲勤,师父我就带你去辽东走走看看。”
珑树禅师也对高兴刮目相看,那一句“浮名外物,如锦上添花,有它,锦是锦,无它,锦也是锦”深含佛理真义的精要。
“师父,我是想让无名他做些小事,换换心境。”李铛心有些心虚的小声嘀咕道。
“这两个月来,无名的心境也换得差不多了,从今日起,厨舍斋饭、禅堂敬香由他来做。”
“拾柴、挑水、僧舍、客舍、院内清扫由你来做。”
珑树禅师没有直接拆穿他,当着外人的面,多少也得给徒弟留点面子吧。
李铛心发现,自己比无名来之前更忙了。
小禅师是无名鬼王对高兴的敬称,这位来自烂坨山小圣僧,让他在潜意识里,很是敬畏。没错,不是尊敬,是敬畏。
虽然,这位小圣僧,把那么珍贵的菩提叶送给了自己。
虽然,他每天都会帮自己跟小和尚劈柴、挑水、扫院子、做斋饭。
但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无名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声音提醒他,提醒的是什么,不是很清晰,总之,就是对这位小圣僧要敬、要礼、要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僭越之举。
这位高兴小圣僧,煮的斋面,特别好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在里面。
“相传,佛祖镇枭鬼于魉禅寺。五百年前,吕洞泫借人间万法,斩七十二域外天魔。枭鬼趁魉禅寺佛宝封镇之法,被暂借一瞬之机,脱困而逃。”
“其实,方丈这次让我来,主要还是他对魉禅寺,那件封镇枭鬼的佛宝一直念念不忘。”
高兴算是把烂坨山的方丈给卖了个干净。
“阿弥陀佛,普渡师兄是看我魉禅寺,五百年都没有寻到枭鬼,他想借那件佛宝,以烂坨山祖地十万僧人的佛力,布下佛光普照大阵,遍查人间,找出枭鬼并将之封镇。”
“以此重镇祖地威风,在天榜上,压我们这小庙一头吧。”
珑树禅师一语道破了烂坨山方丈的小心思。
“老师贤明,方丈虽执着于佛宗第一的浮名,但弘法礼佛之心,天日可鉴。”
高兴也没有一味的往烂坨山方丈的身上泼脏水。
“五百年来,枭鬼消声灭迹,应是潜藏起来,暗中恢复被佛宝封镇而衰弱的鬼体。”
“我烂坨山,数百位大德高僧,反复推衍二十年,算出人间烽火大劫将至。”
“届时,如果枭鬼借人间烽火蒙蔽天机,趁战乱屠噬战场血煞生魂,为害之巨,难以估量。”
高兴很是忧心的说道。
“小友,非是贫僧舍不得那件佛宝,实在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五百年前,魉禅寺僧人之众,比之现在的烂坨山,还要多上三倍。莫说佛宝只有瞬息失去法力,就算没有它,当时的魉禅寺也可镇压枭鬼,让其寸步难行。”
”恶神、魍魉、枭鬼,是古齐帝三子死后,挟亡国之怨所化。佛祖渡化三者,魍魉转世轮回,护法人间。枭鬼冥顽不灵,镇于本寺。恶神修成正果,成了善法尊天菩萨。”
“其实,其中另有隐秘,恶神被佛祖渡化后,虽一心向佛,却始终化不去体内恶心。”
“因为,原本是古齐帝太子的恶神,被佛祖点化之前,是在万恶苦海修行,佛祖点化他时,他已将万恶苦海的苦恶本源,炼化成了自己的一颗魔心,苦海无边,万恶无尽。”
“后来,恶神另辟蹊径,佛道同修,合佛宗立宏愿成佛与道家斩三尸证道,这两门妙法神通的精义,终将魔心斩出佛体,成善法尊天菩萨果位,而那颗万恶魔心,则被留在了魉禅寺。”
“其实,佛祖留下那件佛宝,镇的不是枭鬼,而是那颗万恶魔心。”
“吕洞泫借万法斩域外天魔,佛宝暂失法力,无法封镇魔心,魉禅寺遍布天下的百万僧众,共聚佛力,替佛宝镇压魔心,枭鬼就是趁着那个无人顾及它的时候,逃出了魉禅寺。”
“经此一劫,魉禅寺百万僧众,只有一个小沙弥活了下来,余者皆被万恶魔心的苦海魔念侵噬,圆寂坐化。”
这已不是珑树禅师,第一次说起这段魉禅寺的秘辛往事,但每一次说起这些,他都不胜唏嘘。
“老师,现在那件佛宝,还在镇压魔心吗?若是再遇到像吕洞泫那样借法人间的状况,岂不危矣?”
“五百年前,魉禅寺百万高僧,能舍身取义。五百年后,我烂坨山三十万比丘,也当仁不让,不惧山毁僧亡。”
高兴也被这段秘辛给惊住了,想到百万高僧,为镇魔心而圆寂坐化,他也不禁肃然起敬。
“小友多虑了,这五百年来,我魉禅寺深得佛恩,每一代都是奇才辈出。”
“到了老纳这一代,虽不如前辈高僧许多,但若佛宝失灵,老纳还是能镇压得住,那颗已被前辈高僧化去无量苦恶的虚弱魔心。”
珑树禅师温言婉拒。
“既然如此,小僧回了烂坨山,定会如实向方丈禀报。我烂坨山也有几件压箱底的佛宝,相信方丈在大是大非之前,定会取出适用之物,助老师用来封镇魔心,以防万一。”
高兴没有再执意坚持,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择中之法。
“我这里有一方石钵,是古佛遗物,老师且留下,为封镇魔心,助力一二。小僧明日早起,便归返烂坨山,向方丈诚述此中秘辛,争取早去早回,为封镇魔心,一尽绵薄之力。”
高兴站起身向珑树禅师施礼告辞。
“阿弥陀佛,老衲代天下苍生,谢过小友的辛劳慈悲。”
珑树禅师看着高兴离去的背影,郑而重之的深施一礼。
高兴回了客舍休息,珑树禅师将那方古佛石钵,托在手里,不觉莞尔一笑。
“烂坨山的小圣僧,不实在啊!”
石钵虽有封镇御邪之妙,但更有窥查方圆之功,那件佛宝还是其次,如今就算没了它,以自己的佛法也能封镇住,已经虚弱至极的魔心。
但封镇魔心之地,却不能让外人知道。俗话说,万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若是泄露了封镇魔心之地的所在,封镇魔心易,提防人心难啊。
“铛心,别装睡了,你和为师,将这古佛石钵,放到后山降魔洞去。”
珑树禅师把在一旁装睡的李铛心叫了起来。近十年来,有许多禅师宗大派,听到珑树禅师‘无意中’透露出的秘闻之后,都送来了许多类似‘古佛石钵’作用的法宝佛经。
有的,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有的,却很难察觉蹊跷。更有极少数,是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但就是送宝之人,却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降魔洞是魉禅寺专门在后山,开辟出的一处场所,用来放置、渡化一些妖邪鬼怪的恶魂,珑树禅师就用这些有‘小心思’的真佛宝,来封镇渡化那些戾煞凶邪。
“师父,你为什么要把咱们魉禅寺的秘闻,给传的天下皆知啊?”
李铛心,对这几年里,师父每逢禅宗同道,就悄悄把魉禅寺的秘密,告诉给人家这件事,不得其解。
“呵呵,这叫开源节流,因材施宜。咱们庙小人少,不能拘泥于门户之见,要广结善缘,才能事半功倍。”
“你这么懒,为师当然要多操心、操心咱们这个小庙......你怎么不说话?”
珑树禅师不是那种拘泥古板,墨守成规之人,他发现走了许久,徒弟也没有说话,就出声问道。
“节省体力。”
李铛心惜字如金的答道。
无名鬼王,每晚都在厨舍里居住修行。他本是鬼物,也不用睡觉,月盈之时,就在小院里吸收月阴的精华。无事时,就在厨舍打座修练。
‘吱呀’一声,高兴推开厨舍的柴门,走了进来。
“明日一早,小僧要起早,回返烂坨山,早饭就不在寺里吃了,做碗斋面,提前奠奠五脏庙,省得明日还走不到晌午就饿了。”
高兴边说,边取了些干柴,开始生火烧水。
“小禅师,明日就走吗?”
无名鬼王对高兴的突然离开,有些惊讶,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轻松。
“是啊,无名施主,我听铛心师兄说,你之前带着十万鬼兵鬼将,在公主坟修行。可是,铛心师兄并没有在那里看到什么公主的鬼魂啊?”
高兴取了些之前晒干储藏的斋面,下在锅里。
“那里只是帝王之家,为防盗斗之徒,建的假陵而已。”
无名鬼王古井无波的说道。
“乖乖,这千年前的帝王之家,真是气派,一个假陵,就葬了十万的忠诚军士陪葬。”
高兴若有深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无名鬼王。
无名鬼王,没有接话,他总觉得今晚的高兴禅师,与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
“无名施主比小僧来得要早,魉禅寺的秘闻,想必也知道一二吧。”
“小僧刚刚把烂坨山,镇山秘宝中的古佛石钵,给了珑树老师,用来封镇魔心。”
见无名鬼王没有接话,高兴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聊起其他。
“不过,小僧敢肯定,那个老和尚,一定不会把石钵,放在封镇魔心之地。”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要换做是我,也不会傻到,别人给了一颗价值百两银子的明珠,就傻乎乎的,直接把它放在自家埋了万两银子的菜地里,这不是给贼盗指路嘛。”
一直以来,高兴都是称呼珑树禅师为老师,这是对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称。
而现在,他竟然毫无顾忌的以‘老和尚’这样多有贬义的词,来称呼珑树禅师,让无名鬼王费解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了极大的不安。
“老和尚有无双计,小僧我也有过墙招。那方古佛石钵,就是小僧的调虎离山之物。”
高兴将煮好的斋面,捞出过水,然后就了些咸菜,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听到这里,无名鬼王想起身冲出厨舍,给珑树禅师和李铛心,示警报信。
可为时已晚,他此刻别说是移动分毫,就连一身的鬼力神通也使不出一点一滴。
“你这鬼娃子,想去报信?”
高兴吃完了斋面后,把碗筷放在水盆里,清洗干净后,不屑的看了眼无名鬼王。
“那老和尚,倒真是好手段,才两个月的时间,就把你这千年的鬼王,给调教得忠心耿耿。”
“省些力气吧,小僧的手段,又岂是你一个只修行了千年的鬼娃子能挣脱的。”
高兴又将煮面的铁锅给清理了出来。
“说起来,这魉禅寺虽小,也不至于让你这千年的鬼王,住在这烟熏油污的厨舍吧?”
“那沽名钓誉的老和尚,还做不出这种轻贱鬼物之事,平等慈悲嘛,怎能言行不一呢?”
将碗筷放回原处之后,高兴转过身,看着无名鬼王,慢条斯理的说道。
“魔心是万恶苦海所化,你这鬼娃子心中的戾煞,和万恶苦海比起来,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以毒攻毒,老和尚不会想不到这点。”
“咱们顺藤摸瓜,来捋上一捋。”
“受戾煞侵噬鬼心的千年鬼王、万恶苦海本源所化的魔心、以毒攻毒、君子远庖厨、高僧亦远庖厨、来魉禅寺的都是高僧、没人会想到魉禅寺把佛宝和魔心、两样重宝放在烟熏油污的厨舍。”
“所以,魔心和佛宝的所在之地,就是这魉禅寺的厨舍。我猜得对不对啊,鬼王将军?”
高兴眼中放出两道精光,将无名鬼王眼中的惊恐,看了个一清二楚。
无名鬼王大惊失色,眼前这个高兴禅师,绝不仅仅是烂坨山上一个有道高僧,那么简单。
高兴从袖子里,随手抖出一件百补袈裟。
百补飞出,自成天地,隔绝了灵气和声音的外泄。
他又劈出一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魉禅寺,用坚不可摧的玄刚岩,做成的灶台,给拍成了一地的齑粉。
”小僧在烂坨山,不止是佛法神通第二,这武道修为嘛,也是第二。”
高兴有些狡黠的说道。
“阿弥陀佛,师弟想取什么,尽管取了就是。只要别把厨舍拆了就行,做饭的,虽然是无名,可修葺搬抬,这些体力活却是师兄我的差事啊。”
一声佛号,视百补袈裟布下的结界,如无物一般,将李铛心的声音,送到了高兴和无名鬼王的耳中。
一身白衣的李铛心,站在厨舍之外,单手一揖,向厨舍内施了半记佛礼,结界瞬间化为百补,重新飞回到明蓝袈裟之上。
半柱香之后,高兴小圣僧,意兴阑珊的从厨舍里走出来,手里拿了半把残缺前刃的斩首大刀和一只通体如墨的镯子出来。
“功亏一篑啊。”
高兴将刀和镯子,放在小院内的石桌上,索然无味的叹道。
“用刑斩无数将帅的军阵煞刀和半只帝怨镯,来以毒攻毒,化解这鬼娃子体内的戾煞,你们魉禅寺,还真是庙小底子厚啊。”
高兴看着李铛心,揶揄道。
“不过,我有些奇怪,你应该知道,没拿到佛宝和魔心之前,我是不会伤了这鬼娃子的,这两件东西,对别人来说是无价之宝,但小僧不才,不会觊觎它们。“
“所以,你出来干什么呢?”
“等小僧发现了这两件东西,然后自惭形秽,不告而别,不好吗?”
“至少那样,大家的面子上,都过得去。”
“师弟,你老老实实的寻宝,就是翻遍了魉禅寺,师父和我,也不会出来阻你。”
“可刚刚,我要是不出来,你就把厨舍里的瓶瓶罐罐,都给毁了,进城重新采买这些东西,很累的。”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高兴离开了魉禅寺,李铛心送他走了十里的山路。
“师兄是怕我去而复返,再杀一个回马枪吗?”
“师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就算翻遍魉禅寺,也是徒劳无功。”
“那师兄为什么陪我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你不是很懒的吗?”
“三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原本一直慈眉善目的高兴禅师,听到李铛心这声三弟之后,脸上中正平和的法相,消失不见,眼中慈悲仁善的佛光,荡然无存。
他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胀成了暗紫色,一道道青筋,在他暗紫色的脸上,虬结窜动,他的瞳孔也被一片血红色灌满,咬牙切齿、狰狞暴戾,
“我的好二哥!滚滚红尘,你我......来日方长。”
说完话,高兴就扔下李铛心,头也不回的独自行远。
在他的背后,一尊凶残邪恶,面现炼狱魔王相的枭鬼虚影,回过头来,眼露择人而噬的凶光,恶狠狠的盯着白衣僧人李铛心。
魉禅寺中的无名鬼王,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高兴煮的斋面,会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在世为人的时候,有一次立下大功,皇帝陛下,曾让宫里那个号称做尽七国绝味的御厨总管,给自己煮过一碗和高兴所煮,一模一样味道的斋面。
古齐斋面,天下第一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