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地处草原,盛产牛羊马匹,却缺盐少铁、物资匮乏。因此,在三公主的建议下,于关外设立了多处商寨,让突厥商人和关内中原各国的商队在这些商寨里进行贸易往来。
并颁下少量天狼商牌,凡持有天狼商牌的关内中原商队,关外突厥军队、马贼流寇,均不得袭扰,如有违者,天狼九牙‘定斩不饶’。
青原寨,正是众多突厥关外商寨中的一座。
这日清晨,金色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青草上挂着的露珠还未散去,每一颗露珠里都映有一轮初升的朝阳,这一轮轮的小太阳,挂在青草上,闪烁着点点晨光。
一支漓阳商队在寨门开启不久,便离开了青原寨,向漓阳锦州方向行去,商队中有一驾装饰奢华的马车,特别惹眼。
如果不是马车上挂着一面天狼商牌,那些马贼流寇安放在青原寨内的眼线,早就传讯出去,让自家兄弟截杀这头肥羊了。
不过,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还是有几个不知死的鬼,见这支商队连一副弓箭都不带就敢上路,便偷偷溜出城去,传讯给自家兄弟,准备不留痕迹的截杀这支商队。
青原寨的土制寨墙上,一个美到让人窒息的突厥美人,望着那支渐渐远行的漓阳商队,目光冰冷得如一块千古不化的万年寒冰。
这支商队是突厥杜宇营埋在漓阳的一枚暗子,这次让他们不带弓箭上路,由大汗麾下的六百‘巴佐狼骑’暗中护卫他们,便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
她想看看那个自以为带了一张能改容换貌的陵鱼面具,便想瞒天过海的漓阳兵部侍郎,能不能发现这个已经足够显眼的破绽。
结果,直至现在。那位太子伴读都没有发现这个破绽。他还真以为凭着一面天狼商牌,就能让这支商队一路行来无人搔扰。
整个天下,尤其是在突厥草原上,想要生存,靠得不是受人庇护,而是要靠自身的强大,才能生存下去。在草原上,连三岁的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可笑那位‘漓阳大人’却想不透其中的关键。
就像昨晚离城的那几个探子,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有天狼商牌的庇护,只要你的银子够多,实力够弱,他们就敢抢你、杀你。
见奴知主,看来那位漓阳太子也不过如此,自己为大汗定下的‘连环计’,开局和预想中的一样顺利啊。
都说‘中原九国’地大物博,英才辈出。
前一句,倒是名符其实。后一句嘛。。。。。。自称中原正统的九国,虽有千万之众,但除了那东越赘婿、西蜀昏君、北魏浪荡子、漓阳的半片唇和黄长虫、还有那个西楚的晏矮子,除此六人之外,能和自己一较智珠者,又有几人?
。。。。。。
大雪营行至无常谷十里外,遭遇到一百突厥游骑的袭扰,大雪营亡三人,伤五人。洪涛下令继续前进,突厥游骑尾随其后。
大雪营行至无常谷九里外,一百突厥游骑再次发动袭扰,大雪营亡两人,伤三人。洪涛下依然下令继续前进。
大雪营行至无常谷山脚之下,这一路上,那一百突厥游骑共发动袭击八次,大雪营亡三十一人,轻伤三十九人,重伤无。
洪涛下令,全军结回型阵,原地防守,并命麾下斥候以突厥旗语,通知一直尾随他们的突厥游骑。
“漓阳大雪营,依突厥草原古礼,发起‘泽丹戈多’请对方主将,现身应战,若对方继续不言而战,大雪营将放弃辎重,上山固守待援。”
看到这里,许多读者肯定会有两个疑问,为什么突厥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布局吃掉大雪营?
泽丹戈多又是什么意思?
大雪营并不是一支一般意义上的强军。实际上,大雪营是一只斥候强军。他们是整个锦州边军最灵敏的眼睛和耳朵。
每次大战,大雪营这一千多人,都能更远、更早的发现突厥大军的军情动向,他们更是所有突厥探马游骑的噩梦。
灭了大雪营,锦州边军就等于瞎了一只眼睛,聋了一只耳朵、少了一只利爪、拔掉一颗獠牙。
这一次突厥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的精心布局,就是为了吸引出一支‘没有骑马’的大雪营。
如果大雪营的人都骑了战马出来,别说是六百巴佐狼骑,就是六千巴佐狼骑,也一口吃不下这一千三百多个漓阳大雪营的将士。
至于大雪营为什么不骑马,除了之前写过的‘担心夜间行军,损伤马匹’之外,还有就是在那位突厥‘智帅’的精心设计之下,让锦州边军的主帅和大雪营都误以为这只是一次‘能减少漓阳权贵对大雪营恶感、没有危险的普通护送行动’,漓阳缺好马,大雪营为了节省不必要的马匹损耗,才上了这个恶当。
至于‘泽丹戈多’则是草原上一种无论是突厥,还是北漭都遵循至今的古礼,‘荣耀决斗’就是‘泽丹戈多’的译语。
草原部落之间,当两方实力相近,无法在短时间内全歼对方的时候,就可以向对方发起泽丹戈多,双方放弃地利、在平原上一决胜负,彼此不将对方杀至全军覆没,便不食不眠、死战不退。
大雪营虽然无马,但如果他们放弃辎重上山固守,先不说山路崎岖坡陡,马匹的机动性几乎降至为零,就是能骑着马往山上冲,那些高高骑在马上的突厥骑士也会成为山上守军的箭靶子。
如此一来,突厥游骑倚为绝对优势的骑射,便不复存在了。
而且,只要大雪营上山固守一天一夜,锦州边军就会派出大军来接应没有按时归营的大雪营。
所以,那位突厥智帅才会大费周章的让大雪营接应护送那位‘不能离开笨重马车的贵人’
她就是要让大雪营无法上山‘固守待援’。
甚至,就连大雪营会‘全营以死垫后’都在那位美得令人窒息却又冷峻如冰的突厥‘智帅’的‘预料之中’。
洪涛能成为大雪营的主将,可不光是因为他‘老好人’的性格。他要是没有几把刷子,又怎能让大雪营的这帮‘英雄好汉’们心服口服。
他在岑溪口中得知那位马车中的贵人‘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长时间离开马车’时,就看清了那位突厥‘智帅’的布局。
所以,他才会让斥候用突厥旗语向对方发出‘泽丹戈多’。
既然对方之前一直没有动‘马车里的贵人’就说明在他们心里,大雪营的生死,要重于那位‘马车里的贵人’。
以大雪营的死,换马车里的‘人’活,这笔帐对突厥人来说,划得来。
至于说,突厥游骑想把大雪营和马车里的贵人一网打尽?
呵呵,想多了,除非马车里面坐的是当今陛下,要不然明知大家会一起玩儿完,大雪营吃撑了才会给他陪葬。
再者说,要是当今陛下真在这马车里,不说锦州边军这边会全军出动来护驾接应,就是突厥那边也不会放着龙肝不吃,却来啃大雪营这只熊掌。
果然如洪涛所料。
半个时辰后,从山谷的另一侧又杀出了五百突厥精骑。
果然如洪涛所料,突厥巴佐狼骑的主将接受了大雪营发出的泽丹戈多。
双方折箭立誓,突厥放马车和三十六护卫离开。
同时,突厥也会派出五十精骑和车队一起行至到无常谷二十里外停住,然后放出红色焰火,在山角下的突厥精骑和大雪营将士,看到红色焰火便会开战,双方死战到底,不食不眠、不胜不退。
当大雪营战损过半的时候,会再次放出红色焰火,那五十突厥精骑看到焰火后,就得扔掉他们身上所有的箭支,然后驱马远离车队三里之外,并不得继续尾随。
车队会在他们弃箭退出三里之后,放出蓝色焰火。山脚下的大雪营看到蓝色焰火之后,会继续在平原上和突厥骑兵开战。
若是那五十突厥精骑去而复返,车队就会继续放出蓝色焰火,山脚下的大雪营就会放弃与突厥精骑的缠斗,退至山上,固守待援。
如果,车队在突厥五十精骑守信没有继续尾随的情况下,还是放出蓝色焰火,让大雪营上山固守待援的话。
那五十精骑也会再次放出红色焰火,并缠住车队。而突厥精骑也会放弃进攻上山固守的大雪营,迅速追上车队,并将之全歼。
对突厥来说,战损一半的大雪营对他们的威胁和满员的大雪营没差多少,一半老兵带一半新兵,用不了三两个月,就会让大雪营的实力至少恢复到原本的九成。
对大雪营来说,突厥想要灭掉战损过半的大雪营,最少也需要两个时辰,有了这两个时辰,巴佐狼骑再想追击车队就做不到了。
这样一来,双方都达成了自己心中的目的。也能最大限度的杜绝彼此言而无信的可能性。
五百五十突厥精骑与大雪营一千二百九十四名将士在无常谷外,彼此相隔三百步列阵相对。
大雪营结成回型阵,在阵中间整齐的放置着之前阵亡的三十一具遗体,他们不是平躺在地上,而是三人或四人一组,彼此靠背而坐。
除去做为‘种子’护送马车离开的三十六骑之外,大雪营全营一千三百二十五人,今日同生共死!
“兄弟们,吼几嗓子咱们‘大雪营的号子’给老荠他们送行。”
此时,大雪营主将洪涛的身上,哪还有一点平日里那副慈眉善目的温顺模样,他此刻就仿佛被那个大雪营中的武疯子‘荠武夫上身了’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匆近’的彪炳杀气。
“喝碗酒,撒泡尿,大雪营的汉子披征袍!(那个披征袍、嘿、披征袍)”
(此处可以用梁家辉、张曼玉版《新龙门客栈》里面那个无名小曲的调来唱,各位看客自己哼唱一下听听。)
一千二百九十四人几呼吼出了万人的声势。
在徐这些离开的‘大雪营种子’的耳中,他们听到却是大雪营一千三百二十五名手足袍泽,用生命吼出的滔天战意。
这一刻,包括徐这个刚刚加入大雪营一天的新兵在内,三十六名‘大雪营种子’全都血贯瞳仁!
徐伸手‘拽断了’绑在黄尘弓上的肩绳,‘持弓抽箭’调转马头就要冲回去,此时此刻,哪还管什么军令如山,他只想与这些好汉子同生共死。
包括冯渊在内的其他人也全都抽弓搭箭,调转马头要和徐一起冲回去,可是有一个人却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个人就是大雪营的都尉副统领‘荠武夫!’
“不想让他们死不瞑目,就给我继续执行主将的军令。”
荠武夫咬牙低吼道。徐看到他握刀的手指关节,因为握得太紧而没有一点血色,徐还看到荠武夫说话的时候,嘴角流出一缕鲜血,那是他咬掉了嘴唇和舌尖上的嫩肉所致。
“突厥的狼崽子们,我徐记清你们的脸了,咱们有帐不怕算。”
徐冲着远处那些与大雪营对持的巴佐狼骑大声吼道,然后狠狠瞪了一眼吊在车队不远处的那五十个突厥跟屁虫,重新调转马头回到了马车附近。其余的大雪营‘种子’也和徐一样催马回到了马车的附近。
荠武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新来的小子,的确有点门道。既视死如归,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压下心头的愤怒与冲动,之前也是他最早发现商队的蹊跷和想到这次突厥真正的目的是要吃掉大雪营。
而且,看他之前的身手,虽然只是四品武者的实力,却能把力量、速度、反应,发挥到极致,出刀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滞阻。
刚刚要不是他最后那句‘记清了突厥的脸,有帐不怕算。’恐怕自己也会压抑不住心头的冲动,调转马头冲回去送死。
‘洪胖子啊,你还真给我找了一个好帮手。’
“披征袍,刀出鞘,龙潭虎穴也敢走一遭!(那个走一遭,嘿、走一遭)”
看到徐等人没有再冲上来,洪涛和大雪营其他将士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豪迈的吼声再次响彻天地。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赤红色的焰火冲天而起。
徐和尾随监视他们的五十巴佐狼骑都在无常谷外二十里处停了下来。
每一个骑在马上的大雪营‘种子’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弓刀,以无比坚毅的意志,控制着自己不要杀回去‘送死’。
同一时间,那五百五十名巴佐狼骑的主将把手中弯刀向前狠狠的一甩,一马当先,带头向着结阵防守的大雪营冲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
“哦哦哦哦哦哦哦!”
这些巴佐狼骑一边策马疾冲,一边发出兴奋的怪叫。
他们是突厥大汗帐前最精锐的骑战精兵,是宿卫四‘怯薛’中的巴佐狼骑,早就在前线的军报中无数次的听说过这只漓阳边军中最精锐悍勇的大雪营。
没和我们四‘怯薛’打过,就敢自称最精锐悍勇,问过老子手中的弯刀和弓箭了没有?
大雪营这次出营虽然没有骑乘马匹,但平日行军作战时的装备却一样没有少戴,每人一面重五十斤的精铁盾牌是他们平日训练时的负重之一。
(写这段的时候,老汉想起以前二十三四岁在工厂上班时,厂子里有一种直径30厘米、厚15厘米的铁盘儿,一个20斤,我们平时就是从早上八点开始,晚上八点结束,中午的时候休息1个小时。把这些铁盘从库房搬到一百米外的厂房里。那个时候,我们一个人最少都拿两盘,有力气大的一次能搬4盘儿。就是那些十八九的小姑娘,一次都最少能搬1盘。老汉就是根据这个过去的亲身经历,才把盾牌的重量设置为50斤的。大雪营都是职业军人,总不能还不如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吧。老汉之前就说过,会认真尊重每一个角色,哪怕他们是连名字都没有龙套,老汉也不会敷衍他们。)
在战时,这些盾牌就是构筑防御阵型的必备之物。
因为,那些巴佐狼骑冲刺的速度极快。
所以,在一开始,主将洪涛就完全放弃了用弓箭拒敌的想法。
回型阵的最外圈由大雪营里那些身强骨壮的力士持盾而守,一群身形不高却两腿颇粗的健卒‘弓步矮身’把双手合握着的盾牌‘推挡’在持盾力士们的下半身前,合构成了一道由‘人’筑成的拒马。
他们凭着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挡住了那些巴佐狼骑借着马力发起的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一个力士倒下了,马上会有另一个力士从后面冲上去,拾起他们的盾牌,继续顶在前面。
在这道‘人形拒马’的身后,就是一个个把用来‘劈砸扎刺’的两尺锥头短棒与手中的五尺步战短枪‘通过特制销簧’连接成‘七尺马战长枪’的‘刺马长枪兵’。(有知道老汉这个灵感来源于哪部电影的吗?)
他们手中长枪的每一次前刺,都会扎穿那些突厥战马脖子上的‘要害’,让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因为流血过多或是颈骨碎裂,而倒地不起。(2尺=66。66厘米;5尺=1。66米;7尺=2。33米;看到这里拿出卷尺量看长度的书友,请自觉到书评区单独盖楼留言。)
至于那些摔落下马的突厥骑士,长枪手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这些身手敏捷之敌的身上。自有大雪营里的那些神射手来收拾他们。
虽然,那些大雪营的神射手,做不到像徐那样能连射二十连珠箭的夸张程度,但连射三箭还是难不倒他们的,甚至有的人可以连射十箭。
那些从战马上猛然落地的突厥骑士,虽然身手敏捷,但因为突然失去了战马,让他们的动作还是有了一丝迟缓,这一丝迟缓就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他们躲得过一箭两箭,但极少有人能躲得过三箭,而那些能躲得过三箭的突厥骑士,这样的人都会受到大雪营神射手们的‘特殊照顾’。
“看把你狗顶的厉害的,三根儿‘铁面条’喂不饱你,爷们儿给你再加十根儿!”
巴佐狼骑的第一波疾攻,以突厥骑士和战马各留下了二十具尸体而告终。
“刀出鞘,胆气豪,千军万马咱也不能孬!(那个不能孬,嘿、不能孬)”
豪迈雄浑的‘大雪营号子’在战场上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