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古庙黄昏中,刹前一青松,有巨石从天而,门神般稳居于此。
灰褐巨石,一位白发少年身穿青袍,手执玉笛,盘卧,笛声悠扬,夕阳的余晖从少年脸上慢慢扫过,眸子里的光彩如星光点点。
他与树、与石、与古刹,绘成一幅画,微风中,画卷轻轻摆动,少年的长衫合着笛声御风而舞。
余晖散尽,古刹里的灯亮起,少年放下玉笛,看着唯一一条通往古刹的路,上面空无一人。
忧伤跃上眉梢,凝结于眉心,心中默默计算时日,不由得深深叹息。
“青山,何故叹息?”
有风吹来,一位黑发老者点着蜻蜓步飞速移动,余音还在,人已到了眼前。
“师傅!您老人家出去半月有余,青山只是担心。”白发少年见到老者,惊喜挂在嘴角,起身飞下直接扑进老者怀里。
“傻孩子!为师此次下山是为了锦荣村除妖,并无危险。”黑发老者哈哈大笑,轻轻推开少年,“你看!为师不是完好无损吗?”
“师傅又不是物件。”少年依旧不满师傅说好的三日就回,为何变成了半月余。
“哈哈…为师在归途中遇见了一位老友,我们畅聊数日,为师错了!走,看为师给你带什么宝物回来了。”
黑发老者,拉着青山一路小跑进了古刹。
古刹中,两位年纪与少年相仿的少年,正在灯下打坐。
“青针!银针!师傅回来了。”白发少年欢呼声还没停,两个少年就一跃而起,直接扑向门口。
“喔唷唷!为师老了,你们三人都当为师是门口的老树啊?下去。”
黑发老者佯做恼状,一个个将他们从身上提下去,三个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了十几个问题。
“好了!都坐下,师傅跟你们讲讲此次下山的经过。”
黑发老者怜惜地摸摸三个少年的脑袋,最后换上一副严肃表情,声音中也多了一份威严,三人立刻乖巧地坐下,齐声回答:“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哈哈哈……”黑发老者又仰天大笑,不大的古庙被他的笑声震得有些晃动。三位少年相互看看,总觉得师傅今天不正常。
“青山,你比两位师弟早入门两年,但你们都是刚出生就被人扔在山下锦荣村口,那些年他们自己的生活都无法保证,所以只能抱你们上山希望我收留你们。”
黑发老者如往常一般开场,是先回顾三个孩子被自己收养的过程,然后才会回到正题,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大事发生,三个孩子十多年来已经习惯师傅的套路。
“为师下山帮锦荣村收了妖孽,但是为师大意放跑了一只,所以为师就在村中多逗留两日,为的就是等妖返回报复,好一举拿下。”
“那妖应是被为师伤了元气,一直没有出现,所以为师就先行告辞,在返回的途中为师遇见一位老友,畅饮畅聊几日,我们惜别彼此,各自踏上自己的归途。”
“其实,刚分手半日,为师就觉出自己不久于人世……”
“师傅!”三位少年紧张地上前一步围着师傅。
“哎~你们是否觉得为师此次回来有所不同?”老者拈着下巴上不算茂密的胡须。
“师傅,在巨石前我就看出来了。”青山回话。
“师傅只是用残存的法术强撑自己的皮囊回来告知你们,为师此番下山不但没能帮锦荣村完全解除危机,还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许是为师阳寿已尽,到了该分手的时间,只是你们年纪尚轻,还没正式出过山,以后的一切就靠你们自己斟酌。”
“师傅!”三人哭成一团。
“人固有一死,只是早晚,为师时间不多了,很快就会意识消散,等为师走后,你们将我的身体放在门外巨石前焚烧,这三份是为师给你们留下纪念,切记!行事多斟酌,凡事多看看,万不可心急,等为师走后你们再打开各自的包裹。”
“师傅~我不要您老离开,不要…”三人上前抱住师傅嚎啕大哭。
师傅却再无只言片语,三人哭了一会儿抬眼看去,师傅已经变成一尊尸身。
三人收起眼泪,相互看看,默契地各自做自己的事。
堆柴,摆台,倒酒,上香,一应俱全后,三人小心地将师傅放在柴火台上,由青山点燃柴火。
火光中,师傅的身体渐渐变了颜色,三人不停磕头,只求师傅此去能够入了仙道。
火,似乎也在压制自己想要爆发的力量,始终保持在巨石前燃烧,从远处看,古刹前依旧如故。
火尽,银针拿来簸箕,青针拿来笤帚,青山将师傅最爱的酒盅倒满酒,浇在灰烬上,一阵青烟升起,灰烬居然慢慢汇集成三个闪闪发光的圆珠。
三人相互对视,泪水决堤而起,这是师傅给他们三人最后的宝物,此后这世上再无了尘这个人。
师傅自清修之日起,就用了尘这两个字,看来是他们成了师傅的牵挂,让他无法真的了却尘缘。
哭累了,青山拿起圆珠,分给师弟,银针忽然喊了一声:“这上面还有字。”
青山连忙仔细查看,他手中的圆珠上有银针二字,银针手中有青针二字,青山忽然明白了,忍着泪哽咽道:“师傅是根据我们的修为,分别留了最契合的宝物,留待日后慢慢研究,我们收拾东西进去吧。”
“全听师哥的。”青针银针听话地拿起东西迈进庙门。
三人进门的瞬间,巨石前扬起一阵旋风,在青松上盘绕几圈后,瞬间飘散。
三人坐在灯下,抱着师傅留给自己的包裹,哭累了,沉沉睡去。
夜幕下的山林,古刹门前的巨石上,一个灰色人影盘踞于此,手握玉笛,吹起悠长的曲调,只有风声,只有风声。
从此,青山再未在巨石上眺望,年复一年,巨石周围长满了青苔,不知名的小草小树最后长成大树,它们与青松慢慢拧绞,长成了巨大屏风,挡住了巨石,拦住了山门,古刹从此变成了流传。
三位少年,也从此隐匿。
何炎焱出去跑一圈回来,没头没脑就说了这个故事。
赵立张张嘴想问点什么,可惜不知道问什么,思索片刻还是作罢。
何炎焱收起沉浸在古老故事里的神往,环顾屋内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重新放在赵立脸上,轻轻问了一句:“你恢复了?”
“可不?感谢你的狗尿啊!”
这下歇菜了,赵立的话刚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但是补救晚矣,大家已经笑疯了,他拼命解释,只可惜已经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那几个随从想到之前何炎焱追着小黄狗满院子跑的场景,结合赵立说的话,笑得眼泪都飞出眼眶。
“这帮缺德家伙,我明明说的是谢谢老何想出的办法,一个个再笑回去后扣奖金。”
赵立实在没有办法喊停,只好使出杀手锏。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到能够听见彼此心跳的节奏,赵立这才满意地转脸去看何炎焱,这家伙正靠在椅子上悠闲地晃着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老何!你说这个故事什么意思?”赵立只好强行切换回刚才的主题上。
“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这故事是吉吉告诉我的,我刚才出去找老高,想看看他那边需要帮助否,结果听了一个故事,而老高正在医治的人病情比较严重,只怕是熬不了几天,吉吉告诉我这个故事,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到这山里的古刹入口,他说云婆婆曾经说过,庙里有一物能救人于水火,有回生之效!”
“这话出自一个医生的嘴里,有点……”
赵立没说完,因为何炎焱指着院子里的古树又说了一句话,赵立呆呆看着那棵让他发癔症的古树,陷入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