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一）

到底是新人憋不住气，对人气比较渴望，鱼生欢总是下意识的偷瞄背后的显示屏。

当其他作者都在若有所思时，只有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再加上她没什么直播经验，个性单纯，就脱口而出了。

此言一出，她立马就后悔了。因为这样就好像在拿鹿九爷跟熏苒比较似的。她只是个“后辈”，不该如此冒失。当她注意到熏苒冷了脸，就更是吓得闭了嘴，一副惶然的模样。

“真厉害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持平了。”

“果然鹿九爷是新生代大神中的佼佼者。”

“搞不好啊，他要成人气第一呢。”

“……”

周遭低低的议论，让熏苒心里更不舒服了，她本是骄傲之人，自然受不了鹿九爷后来居上。

但数据就是数据，又做不了假，她只好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尽量显得平和又自然，就像对排名一点儿都不关心一样，实际上在心里诅咒他。

最吃惊的，莫过于陆斌本人。不过他更多的是奇怪。

本以为自己的读者已经放弃他了，可没想到，他们还是那么给力，一如往常。这让他想起很早以前第一次冲榜的时候，他一口气PK掉了好几个大神，创造了一个小奇迹，这背后都是读者的功劳。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陆斌的余光，瞥到了张纳明，没想到他居然来到现场。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张纳明如讨债般阴沉晦暗的眼眸，浑身一抖，如同被泼了一身冷水，心虚地别开脸去。

为了不给陆斌出风头的机会，张纳明对工作人员轻道：“你去给傲圆圆说一声，叫她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

傲圆圆很快接到指令。她作势看了下手表，话锋一转：

“哎呀，时间不多了，下面，咱们进入读者连线时间。”

两个男工作人员飞快进场，在中间摆好一台红色的座机电话。

傲圆圆介绍道：“我们提供给每位作者五分钟的热线通话时间，在这期间读者可以拨打大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和指定作者自由通话。这可是本次直播的大福利哦，希望各位抓紧时间。”

依照她的话，七位作者按照顺序，轮番坐到电话机前，和读者互动交流。

这样的交流形式，比起刚才的线上留言更加直观，也更不可控。所有的对话都是临场进行的，也不知读者打进来会说些什么。这还挺刺激的。

好笑的是，几乎所有的读者，都选择了一边表白一边催更。越是催更，就说明这部小说的内容越吸引人，搞得读者都很好奇后面的故事情节。

催更大军可谓来势凶猛。作者应对催更的姿势也是各有千秋。有叫苦叫累的，有说公务繁忙的，有说身体不适的，还有人直接卖萌……

像“刀神印”这种前段时间刚售出一个游戏版权，就高兴得宣布停更一周的作者，就在连线环节里，被读者喷了个狗血淋头，语气还是那种又爱又恨的，最后他干脆厚颜说自己这段时间忙着相亲没空码字，有本事你们给我找个妹子？没想到那读者还真应下了，说明天就在读者群里帮他物色……

熏苒的读者又是另一种风格，基本上都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说话三句不离“要加油哦”、“我会继续打赏你哦”之类的话语，妥妥的小天使，让人不禁羡慕。

陆斌仔细听着，发现其他作者跟读者的互动，都进行得很顺利且有爱，不知不觉间，自个儿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办？其他人的读者都那么热情，轮到我的时候呢？会不会根本就没人打电话进来？

也不会这么惨吧……不晓得后台的工作人员会不会提前筛一下，帮我把别有用心要搞事情的黑粉给过滤掉？万一有人在直播节目里面对我破口大骂，那就真的太糗了，我恐怕会狼狈离场……

啧啧啧，越想越恐怖，只能听天由命了。

由于每位作者分配到的连线时间只有五分钟，那些幸运打进电话来的读者，自然有一堆话要跟喜欢的作者大大倾诉。这样一来，算上问好寒暄、自我介绍的过程，五分钟内最多只能和三四位读者连线。

傲圆圆掐点儿喊“时间到”的时候，对话多半都没有结束，连线就被切断了。排在陆斌前面的鱼生欢跟读者聊得嗨了，不忍挂机，请求傲圆圆再宽限一分钟，遭到拒绝，郁郁回座。

其他人都觉得五分钟太短了，一眨眼就过去了，但陆斌却嫌时间太长，真不知有多少人会打进电话来骂他。想想自己才就“抄袭事件”做出回应，想必有很多人是不相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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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鹿九爷。”

陆斌缓缓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是祸躲不过啊。他怔楞地盯着红色电话，听见自己心脏怦怦直跳，脸色煞白一片。张纳明见状，唇角微勾，准备看好戏，暗暗期待有人来搞事情。

“铃铃铃！”有电话拨进来了。

陆斌身形一抖，宛若噩梦惊醒，弱弱地“喂”了声，只发了一个音，就差点被口水呛到。

慌张和尴尬还在持续，外放话筒里，就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对方说得很快，而且只说了一句“九爷，我相信你”，还不等他吭声，就主动把电话挂断了。

陆斌有点囧。他还没来得及问好呢，怎么小读者就挂电话了呢。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第二通电话铃声响起。这次他按接听键的动作，变快了些。

“喂你好我是鹿九爷。”他语速很快，边说话边挽起袖子，准备跟这个读者好好聊聊。

结果，谁都想不到，第二位读者也只说了一句“九爷，我相信你”，就自顾自挂电话了。

这下，陆斌懵逼了，傲圆圆和其他嘉宾也懵逼了。一通电话，前后不过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吧？就只说了这么点儿？其他读者都是巴不得跟作者聊到第二天早晨呢，怎么鹿九爷的读者那么高冷？？

尴尬啊，很尴尬。这种气氛在直播间越来越浓。

张纳明在心中冷笑。都说什么样的作者就有什么样的读者，鹿九爷这种没品的人，也只能笼络住那些没品的读者。呵呵，连“我喜欢你”都不会说，只说“相信你”，这有个屁用。

相信？如果相信有用的话，纪如搞出来的新闻，就不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让鹿九爷吃尽苦头。由此可见，相信不能当饭吃呀。

越说“相信”，越是“不相信”，这就是世道。年轻人，太天真。

热线还在继续。第三通、第四通以及后面的N个电话拨进来，无论男女老少，居然都只说同样的话，陆斌连“噢”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挂断了。这也太迅速了吧。

只见陆斌的手指，频繁地在“接听”和“挂断”两个键上移动，都快机械化了。

什么情况？

别的作者只能跟几个人聊，而陆斌就不一样了，五分钟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基本不留一丝缝隙，一秒钟都不耽搁，而且翻来覆去就那一句，零废话，就好像是约好的一样。

“喂。”

“九爷，我相信你。嘟嘟嘟……”

“喂。”

“九爷，我相信你。嘟嘟嘟……”

整个对话，就好像在反复播放录好的rap一样，若不是打进热线的人音色不同，口音也有差别，还真会被误会。

由于这是在直播，所以呈现出来的情形，有点滑稽。

渐渐地，陆斌确信——

不是好像，而是他们绝对约好了的！怎么可能那么统一？是如何做到的？天呐，他们瞒着我在计划些什么？

后面坐着的一排作者，都怪异地盯着陆斌看，嘴长得大大的，都能放鸡蛋了。

他们不知道，陆斌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他总算从剧烈的惊诧里，回过神来。

读者们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动员这么多人，有组织地打进热线，当然是有所表达的。他仔细品味这句话的意义，心上像放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去掉标点符号，去掉杂念，去掉修饰，只看字面意思，就能轻易明白，读者真正想要说的内容。

陆斌get到了。

刹那间，宛若天地间，凭空兴起擎天巨浪，浑厚无比的势能，重重砸到他身上，将他的外壳打破，再层层包裹起来。

因为太过于激动，他提了一口气，都放不下来，有点窒息。

——你不是最担心被人诬陷吗？九爷，我这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看你听不听得懂。

——我相信你，相信你是没有抄袭的，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因为你是鹿九爷啊，我一直喜欢的作者，所以看到你被欺负，我们难受。

——喜欢你的文那么久，也没为你做什么，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那就值得。

这……这才是你们想要对我说的话吧。谢谢你们，我最爱最爱的读者，我的天使，我的战友。

陆斌忍不住眼泛酸涩，再次按下接听键。

还是那句雷打不动的话，却让这个倔强的少年，用手挡住了眼。

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摧枯拉朽，以不可阻挡之势，流遍全身，直击心房。他好像一个人，在漆黑阴冷的夜里茫然走了很久，很久，终于遇见一个好心人，愿为他点亮一盏灯，愿等他一等。这种由极冷到极暖的心路历程，他正经历着。

手臂太细，挡不住整张脸。周围的人，都看到了鹿九爷汩汩的男儿泪，听见他从肺腔里发出的微弱呜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陆斌已经管不住自己。

这次拨进热线电话的人，是他认识的人。

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用那种嗓音跟他说话，就算只有短短几秒钟，只有一句话，他也能一听辨出，对方是庄士豪。

所以44没有丢下我不管，所以他知道我是被污蔑的，所以我还是他的好徒儿好朋友……

他相信他，就这么简单。简单到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如断了线的银珠，铺洒开来。

读者的来电，就像是一个个礼物。没有任何一个黑粉打电话来骂他，所有的人都说相信。发动这么多人为他呐喊，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起码得是粉丝群里的元老级人物。

那人恐怕正是44……毕竟他有类似的光荣历史。这么一想，陆斌更是难以自持。

他感慨唏嘘的样子，让鱼生欢看了，也不禁润了眼。她掏出自己的手绢，默默塞给陆斌，让他擦擦。

这下她绝对相信，鹿九爷是被诬陷的了。他没有抄袭。

抄袭的人，不会在读者如此真挚表白的情况下，还能泯灭良心辜负这份信赖，更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哭到抽噎。

不止鱼生欢，包括傲圆圆、哆啦、凉风、耳钉甚至不苟言笑的周令，也为之动容，眸底难掩羡慕。

已经没人去在意什么人气值了。只要得到读者的拥戴，那些数据都是浮云。这才是鹿九爷真正的实力，比熏苒厉害得多。

动荡的情绪未能平复，最后几通电话里，又有熟人的声音。

蔺萌萌？

哈哈哈哈，这个逗逼，以为故意捏着鼻子说话，我就听不出来呀？为了拨进热线，心急火燎地打了无数次吧？浪费这么多时间，不用学习吗？这个傻瓜呜呜呜哇……

明明，我什么都没说的……以为他们都不知道的……

可他们却约好了……

明明，习以为常的声音……有时还觉得太呱噪……

却鬼使神差地变得那么动听……

是啊，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句话，比“我相信你”更美更动人。

原来……这么多人，愿为我掌灯。

“谢谢、谢谢你们……”他只恨不能把真心掏出来给读者看。

傲圆圆抹了抹泪，委婉地提醒他：“九爷，五分钟到了。”

陆斌依依不舍地挂机。

然而，座机电话还是响个不停，说明不断有读者打进来。

这是他们的心意。陆斌这么想，下意识要去接听，傲圆圆“咳咳”两声，想要阻止他。他的动作蓦地停住。

周令起身，淡然道：“让他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