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五零零年,五月六日,清晨。
远东,杰黛忒城,肯塔金的豪宅。
晨曦的光相当温暖。
祝青松早早地就起了床,他趴在豪宅的阳台上,头顶的翡翠之树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它的“树荫”下,更把远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过滤成了温柔的绿色。这缕缕碧光似乎还有点解酒的作用,只可惜这种程度对祝青松来说远远不够,因为昨日的宿醉实在让他头痛欲裂。
昨日,肯塔金为了迎接老友容野的到来,特地在他名下的酒馆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这天夜里,酒馆既不收酒水钱,也不设任何门槛,宴会乃是完完全全地免费向市民们开放。
就像人们贪图夏夜的凉风,这世上没有谁会拒绝免费的东西,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于这场宴会中,七成的参与者都是不请自来,但财大气粗的肯塔金并不在意这点小钱。
当财富已经多到花不完的时候,人就会追求不同的东西,肯塔金也不例外。
对他来说,举行一场宴会能否提升酒馆的流水,他其实并不在意,相反,只要把排场给安排到位,无论这个过程中花费了多少金币,肯塔金都不在乎。
祝青松在豪宅的阳台上站了很久,他双手撑着精工雕刻的印花护栏,将头埋在绿色的光线之中,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他的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肯塔金豪宅中请了不少佣人,他们大都是皮肤白皙的怀罗特人,这也让祝青松不禁联想起庞贝九十九之前偷偷告诉他一个江湖传闻:肯塔金对怀罗特人有特殊癖好。
这会,有人敲响了祝青松的房门。由于门并没有关上,祝青松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他房间门口的来者是一名怀罗特族女佣。
祝青松吓了一跳,心想:“我靠,这姑娘走路没声音的?”
女佣手中端着醒酒的早茶,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因为没有祝青松的允许,佣人是不能擅自进入这个房间的。
这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佣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身着的女仆装也相当贴合她前凸后翘的身材。黑白的布料经过特殊裁剪,显得很有远东风味。
她留着一头金色的短发,睫毛长得夸张,祝青松定睛一瞧才发现,她的两颗眼珠竟然是罕见的紫色。隔着数米看去,这双眼睛就像镶嵌画卷上的一对紫宝石。
祝青松被如此别样的异域风情吸引住了眼球,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站在门口的女佣,直至他注意到女佣手中端着的茶盘,才回过神来。
“你进来吧。”
他冲着门口女佣招呼了一句,但说完就暗骂自己酒后愚钝怀罗特人哪里听得懂他说的西方通用语。
让祝青松没想到的是,女佣听到他的招呼声后竟然行了淑女礼,她半蹲了一下身子后,便端着手中的茶盘,朝祝青松所在的阳台走去。
“想必昨夜狂欢留下的后遗症,正是先生此刻苦不堪言的原因吧。”女佣来到祝青松身前,竟然说起了一口流利的通用语。
女仆不像庞贝九十九那般略带远东的口音,她的语句流畅,字正腔圆,这让祝青松惊讶不已。
但是祝青松惊讶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自从来到远东之后,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见得实属不少。
之后,祝青松就刚刚女仆提出的问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女仆看见祝青松,便将手中的茶盘托高了几分。
“请先生喝下这杯甜茶,对酒后的症状非常有帮助。”这位怀罗特族女仆说道。
祝青松从女仆的语气之中听得出来,面对自己似乎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但祝青松并没有多想,他将信将疑地端起盘中甜茶,仰着头将之一饮而尽。
起初,祝青松觉得这杯“解酒甜茶”完全是糊弄人的东西,没想到片刻之后,一股暖流在祝青松的胸腔中横空出世,不仅在他体内开始横冲直撞,更是如同清道夫一般扫尽了祝青松的各种不快。
最终,这股暖流涌上了祝青松的大脑,开始对他进行最后的打扰。就像患了伤风一样,祝青松头部的温度不断升高,在这期间。他的脸和脖子虽然流了不少汗,但都逐渐化作白烟,于其头顶升腾,散发到空气之中。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由于肯塔金提供的丝绸睡袍并不吸汗,导致祝青松除了脖子以上的所有部位都被汗水所覆盖。
虽然如此,但是一杯甜茶下肚,却药到病除,此时此刻的祝青松除了热得不行,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宿醉带来的痛苦。
由于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的一身臭汗,祝青松着手脱下了身上名贵的丝绸睡袍,同时又向身边的女仆问道:“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这么管用。”
女仆看着祝青松毫不忌讳的在自己面前脱下衣服,露出此时汗流浃背的健壮身材,一时间害羞不已,天生白皙的肤色更是衬出了她脸上的嫣红。
祝青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于是立刻钻进了房间内的浴室,朝着外面的女仆喊道:“你先走吧,我要洗个澡。”
“先生,老爷邀请您共进早餐,他在一楼的会客厅等您。”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半晌过后,祝青松澡洗了一半,仍然没有听到女仆离开的脚步声,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给我起了个西方人的名字,叫阿苏。”
祝青松在浴室里“哦”了一声,浴室中的淋浴花洒将冰凉的水不停冲向他的身子,不经意间,他竟然开始喃喃起女仆的名字。
“阿苏…”
……
阿苏的命很苦。
与普天之下那些命运多舛的人一样,她也有个悲伤的故事:
某一年,某个月,某一天,阿苏出生在远东的某个农场。她的父母都是怀罗特人,父亲是农场主,母亲则是她的父亲买来的生育工具。
愚昧无知的农场主已经有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儿,他一心想要生个男孩传宗接代,但没想到这一胎又是女孩,也就是阿苏。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本就暴躁易怒的农场主一时间急火攻心,直接冲进产房,狠狠地扇了阿苏母亲一巴掌,丝毫不顾她分娩之后的脆弱。阿苏的母亲身体虚弱,哪里受得了这一巴掌,遂直接混死过去。
这一幕,正是阿苏悲惨童年的开端。
这个家里的所有的女性都活在农场主的家暴阴影之下。无论是他喝醉了酒还是赌博输了钱,他都要解下自己腰间的皮带对家里的女人们抽打一番,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就连年幼的阿苏都没能逃过他的魔掌。
阿苏的两个姐姐成年之后,都被农场主带到附近的城里,卖给了富商。农场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富商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什么事情,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件事买家们有没有把该给的金币给足。
从那之后,他的两个女儿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她们的消息。
农场主不仅愚昧,而且愚蠢。
在连生三个女儿之后,农场主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求子之路,他相信了周围神婆的话,吃牛鞭,喝马尿。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一次使阿苏的母亲怀上一胎,而这次,“幸运之神”眷顾了这里,她终于为农场主生下了一个男孩。
正当阿苏的母亲以为生下男孩后,她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之时,农场主却变本加厉,将她从生育机器变成了哺乳机器。
噩梦继续。
随着男孩逐渐长大,有一天,农场主突然发现儿子与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反倒是像极了在之前他农场打工的年轻马夫。
这件事深深地激怒了封建愚昧的农场主,他彻底暴走,丝毫不顾阿苏的哭喊,当着她的面,活生生地掐死了她的弟弟。农场主又将阿苏的母亲捆在马尾巴上,自己骑上马,疯狂奔跑了十几里路。
待到他骑马回到农场时,阿苏的母亲早就血肉模糊,没了气息,甚至连尸体上的左腿已都不见踪影。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拿肉身当做挡箭牌,护在阿苏身前。此时大约七八岁的阿苏害怕极了,她没有一天不在幻想着逃离这个地狱般的生活,但现实却如此苍白,她对自己身上发生一切事情都是那么无能为力。
没过几天,农场主就寻摸到了一个愿意重金买下阿苏的金主,江湖传言说,这个金主是个西方人,还对怀罗特人种有特殊的癖好,尤其是怀罗特小女孩。
农场主自以为自己逮住了机会,可以利用自己最后一个女儿来狠赚一笔,遂跟金主的使者说自己老婆死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希望能再抬高点价格。
使者听罢,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农场主的提价要求,他提前付了定金,并确定了交易的时间和农场的地址之后,便匆匆离去。
农场主拿到定金之后,美滋滋地等到了既定的交易时间,但他没有想到,迎接他的却是黑袜子兄弟会。
这些兄弟会的成员们穿着一身简洁的轻甲,下身齐膝的黑袜宣告着他们的身份。兄弟会的成员们行动敏捷,没用多久就将这个农场的所有出口都彻底封死,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农场主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黑袜子兄弟会。由于不会说远东话,农场主只得用怀罗特语不停地询问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什么方法补救,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个名为“丧尽天良,罪该万死”的回答。
很显然,这是个必死的选项。
见状,农场主欺软怕硬的本性暴露无疑,他先是跪地求饶,然后又哭又嚎地求黑袜子兄弟会放他一条生路,并保证自己以后绝对戒酒戒赌,好好对待自己的小女儿。
有道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黑袜子兄弟会的成员们逐渐分散开来,为站在最后的神秘男子让开一条道路。神秘男子迈开脚,缓步走到痛哭流涕的农场主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封建愚昧的蠢货。
农场主这才赫然发现,眼前之人正是是“翡翠之城”杰黛忒的新锐,股东会的领袖肯塔金。
由于害怕丢掉自己的小命,农场主不断祈求着肯塔金的宽恕,并亲吻着肯塔金的皮鞋,令人恶心的口水流了一地。
“有人求我,让我来这里救他的情人,以及情人的小女儿。”肯塔金对匍匐在地农场主没有一点怜悯,他点起一根香醇的雪茄,“可惜,我来得太晚了。”
说罢,肯塔金挥了挥手,示意兄弟会的成员们把另一个关键人物带到了农场主的面前。这个关键人物正是之前在农场打短工的马夫,也就是阿苏母亲的情人。
原来,马夫在农场主的手下打工期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阿苏的母亲,而阿苏的母亲又长期活在农场主的阴影之下,任谁对她好一点,她都会觉得是天使降临。
爱情无不始于原始的冲动,在一个农场主彻夜未归的夜里,年轻的马夫与阿苏的母亲水乳交融,完成了一次双方都乐在其中的完美交gou。
那个夜晚,阿苏的母亲拜托马夫一定要找到方法来营救她们母女二人。马夫答应了她,并直接离开了农场,踏上了他的求助之路,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几年来,年轻的马夫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承诺,但苦于毫无人脉,导致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有能力,并且愿意帮这个忙的人,这个人正是肯塔金。
农场主看到马夫,就跟见到了仇人一样,他停止了对肯塔金的求饶,爬起身就准备冲向马夫,却被一旁的兄弟会成员一脸传飞,并架在了远处。
马夫狠狠地盯着农场主:“你为什么杀了她?”
农场主在远处像疯子一样地大喊:“我不仅杀了那头母猪,我还掐死了你俩生的小猪崽!”
马夫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愣在原地了几秒钟,片刻之后,他也像着了魔一样开始大吼大叫,向远处的农场主冲了过去。
肯塔金示意兄弟会的成员放开农场主,任由两人厮打在一起。他走到年幼的阿苏面前,牵起了她稚嫩的小手,用怀罗特语温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苏冷眼看着农场主与马夫的生死搏杀,她摇了摇头:“我妈妈没有给我起名字。”
“叔叔以后叫你阿苏,好不好?”
阿苏听到这个对她而言相当奇怪的名字后,她先在嘴里念了几遍,然后才点头答应。
“好,我叫阿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