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明祖艺出现在城墙垛口的一瞬间,纵有万千情绪在嘴边,祝青松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张着嘴巴,两片嘴唇不断上下蠕动,折腾了半天,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这是怎么了?”祝青松问自己。
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却被点了穴一般,如同在夜晚沉睡时的鬼压身,祝青松不仅说不出话,还动弹不得。
祝青松有些缺氧,一时间眼前的城墙竟开始变得扭曲,这让他吓了一跳,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
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这是自己是喜悦抑或紧张,也许两者都有,但不知道哪一种占了上风。
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不远处的城门楼上,但他却怎么都讲不出话来,焦急的情绪驱使着他努力闹出点动静,他一定要说些什么。
“祖艺姑娘,我回来了。”
这一次,祝青松终于成功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虽然简短了些。
整个过程于月山以及祝灵等人而言,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周围的众人无法想象,仅仅八个字,数秒钟,在祝青松看来更像是打了场艰难的胜仗。祝青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短暂的游离,甚至在这几秒内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他心想,也许正是重逢带来的欣喜在作祟吧。
说来也对,毕竟祝青松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男人。
看着城墙垛口上的明祖艺,祝青松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由于之前极端情绪带来的冲击,他看不到明祖艺的表情,只能模糊地辨识她的身份,而等平息下来之后,祝青松终于看清了明祖艺的脸,那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他开口问道:
“祖艺姑娘,你怎么哭了。”
祝青松刚说完就立刻感到后悔,心里骂了几句自己愚钝,刚见明祖艺的面,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句蠢话。
诚然,这种久违的自责也让他心中流过一道暖流,让他回忆起曾经自己在明祖艺面前装傻充愣的样子,以及许多个由于晚归而被父亲责骂的夜晚。
他享受这两个人的责怪,这份自责于祝青松而言,也算是另类的温馨。
但“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快走!”
“快走!”
“快走!”
明祖艺手扶着城墙垛口,连喊了三声“快走”,城墙之下的祝青松还没回过神,她就在周围士兵们疑惑的眼神中,又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从腰后掏出一面赤红的旗帜,双手展开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包括城墙下的祝青松。这面赤红的旗帜上竟绣了一朵黑色的玫瑰,所有人都知道这面红底黑玫旗意味着什么
这是前朝明家的旗帜。
城墙上的士兵们见状,立刻将手中武器指向明祖艺,虽然她持有祝家令牌,但此旗一出,罪同叛国。一直没有出现的明英雄此时飞跃到明祖艺身边,拔出妖刀喝退了周围的祝家士兵,一面保护明祖艺,一面环视着士兵们的动静。
城墙下,看到明祖艺展开手中旗帜,祝青松就像被雷电击中,又回到了刚刚呆若木鸡的神情。
“祖艺姑娘…你…”
祝青松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他不明白,为何明祖艺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这面红底黑玫旗,他更不明白,为何明祖艺会持有这面旗帜。
小时候,祝青松曾经进修过这片大陆的历史,他知道大明帝国是由于家族内乱而垮台,而祝王二家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揭竿而起,自立门户,从此之后,有关大明帝国的一切都变得不光彩,明家的后裔成为大陆上人人喊打的老鼠。
虽然老话总说,历史是由胜利者谱写的传记,但祝无他经常会给幼年祝青松说两句话
“被敌人打垮的帝国还能东山再起,而从内部坍塌的帝国一旦倒下,那就是倒下了。”
“明家的垮台,是因为其家族的腐败,而不是缺少战场上的猛将。”
所以,祝青松自幼便将明家当做反面的教材,失败的典型,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将来绝对不能重蹈明家的覆辙。
但此时此刻,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祖艺姑娘,竟然掏出了这个腐败家族的旗帜。虽说震惊且不解,但祝青松看到城门楼前的危机一幕,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遂立刻对祝家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把武器都收起来!”
祝青松大声呵道,他不愿他的祖艺姑娘受到任何人的威胁,自然也包括与他素未谋面的明英雄。
“还有你,把刀收起来。”
城墙上,祝家士兵们见少将军发话,虽心有余悸,但还是乖乖地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可是明英雄既不属于祝家编制,偏偏又是个刺头,见周围士兵收起武器,已然没了威胁,遂将妖刀指向城墙下的祝青松。
“我要是不呢?”
“最后一次机会,把刀收起来。”
两人争锋相对,眼神对接之时似乎摩擦出些许电光,一时间,这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不仅城墙上,就连城墙下的祝灵与一众步兵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月山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只有明祖艺手中的红底黑玫旗还在提醒着众人,什么才是当下重点。
正当风城的城墙上下气氛焦灼之时,一个不该出现,又理应出现的不速之客,终于到达了这里。
“你们,都退下。”
听到来者发话,城墙上的士兵们行了军礼,纷纷应答。
“是。”
明家姐弟同时转身看向那名不速之客,明祖艺眼神中划过一抹慌张,而明英雄却又将手中妖刀之刃切换了目标,对向来者。
这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祝家的家主,祝无他。
“英雄小兄弟,你也知道,把刀对着我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明英雄思索一番,竟真放下了手中的妖刀,但身子还是护在明祖艺前面。
“我们的合作关系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发生变化,对吧。”他问道。
祝无他余光扫向城下的祝青松一行人,呵呵地笑了一声:“你管这个叫小问题?”
此刻,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祝无他,就连明英雄都有些犯怵。要知道,明英雄是私生子出身,自然饱受各路排挤而长大,如果不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坚强的刺猬,在远东,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存活到现在。除了这两年来一直把他看做亲生弟弟的明祖艺,以及他的直属上级,明英雄谁的话都不会听。
但就连明英雄这么一个坚强的刺猬,在祝无他这只笑容满面的老虎面前,也不由得犯了怵。
“不必担心她的安危,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讨论,我不会伤她分毫。”
祝无他依旧微笑着。
“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于是明祖艺立刻转身,准备向城墙下的祝青松发出最后警告,但祝无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命令身边的两名贴身护卫抓住明祖艺,扯下她白衣上的一段布料,将嘴封住。
明祖艺挣扎未果,将恳求的目光投向明英雄,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想让祝青松活命,同门弟弟明英雄是最后的希望。
可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到的是一张充满歉意的脸。明英雄虽然接受着姐姐恳求的目光,却完全不为所动,他缓缓将手中妖刀收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两名护卫将明祖艺带走。
“祝家主,如此粗暴的手段,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明英雄恶狠狠地盯着祝无他,说到底他是个军人,身负保护明祖艺安危之重任,倘若再放任她继续喊下去,面对她的可能就不再是堵嘴的布条,而是祝家的屠刀,到那时,即便自己再如何武艺超群,也无能为力。
祝无他摆摆手,不再理会咬牙切齿的明英雄,大步走到垛口,对着城墙下的祝青松说道。
“你回来了。”
……
“你回来了。”
祝青松将城门楼前发生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他有万千疑惑在心头,无论是明祖艺手中的旗帜,还是那三声“快走”,抑或突然出现的妖刀手。
其信息量之大,让他神经紧绷。
但是当祝无他他的父亲,向他打了声招呼之后,祝青松就与芸芸众生之中,所有游子归乡一般,即使对发生的一切有太多疑问,还是在亲人面前放下了警戒。
“既然父亲大人就在眼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进城之后再说。”
“祖艺姑娘,再等我一会。”
祝青松心想。
城门楼前的祝无他却没有给他进城的机会,原本笑眯眯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喊声震天动地。
“你还敢回来!”
祝青松皱起了眉毛,看了眼身边瑟瑟发抖地祝灵,向祝无他解释道:“父亲息怒,他…”
“我说的是你!”
“什么?”
“身为行武将军,竟撇下军队临阵脱逃,你还有脸回来!?”
祝青松神色大变:“父亲,你在说什么啊?”
祝无他冷哼一声,接着喝道。
“在你之前,已经有一名行武班的幸存将士回到风城,把你弃军而逃的事情全部通报给家族,我本不愿相信,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
“怎么可能!行武班已经全军覆没了!”
祝青松没有想到,这句话正中祝无他的下怀。
“那你呢,你怎么还活着?”
“我…”
情急之下,祝青松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绞尽脑汁,另寻出路。
“父亲大人,那名幸存将士叫什么,身份验证过了吗?”
但为时已晚,此时除了月山和尚,已没人再听祝青松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周围的步兵们听到家主祝无他的言论,全部开始怀疑祝青松的行径,就连祝灵也紧握手中佩剑,从眼神中,能看出他的一腔怒火。
祝灵说道:“少将军,我本以为你是个好汉。”
一边的步兵们却吐了口唾沫,同时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
“呸!”
“临阵脱逃,还有什么脸当将军!”
“我呸!”
众人态度转变之快,令祝青松措手不及,但也不怪他们墙头草,毕竟祝青松“临阵脱逃”一事,出自家主祝无他的嘴。
大白嗅到这些身着盔甲的人类对祝青松散发出的恶意,立刻低吼起来,围绕着祝青松开始打转。见状,祝灵与周围的步兵们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眼前的情况急转直下,月山和尚立刻挥舞起手中戒棍,与大白一起,为祝青松打造了一堵墙,将他保护起来。
祝青松看到大白和月山和尚的行动,竟然想起了王一鸣。
“一鸣兄,你有斥候团的舍命兄弟,我有一个和尚和一头傻老虎。”
祝青松苦笑一声,将怀中双剑扔在地上,示意月山不必如此,又安抚了一番在旁边龇牙咧嘴的大白。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因为他在心底相信,祝无他是知道他的为人的,血浓于水,何况他们是父子。
谁知道城门楼前的祝无他却冷笑一声。
“怎么,见势不对,又想当懦夫了?”
说罢,祝无他用左手抽出长剑。直指祝青松,并对城墙外的祝灵以及步兵们下达命令。
“逮捕逃将祝青松!”
“若敢反抗,就地处决!”
但祝青松看到的,只有祝无他抽剑的动作,而眼神也立刻冷了下去。
……
“有海叔?”
城墙上,“祝无他”被这句话震得顿了几秒,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又大声重复了一次刚刚下达的命令。
可祝青松知道,虽然父亲祝无他和胞弟祝有海都是左撇子,但自己的父亲使剑,是用右手的!
换句话说,眼前的祝家家主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自己的叔父祝有海!
“有海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父亲呢?你做了什么!”
祝有海见身份被祝青松识破,立刻大喊道:“一派胡言!”
“给我把他抓起来!”
“立刻!”
“马上!”
城墙垛口被盛怒且焦急的祝有海锤得晃动不已。
感受到家主的愤怒后,原本犹豫不决的祝灵以及步兵们自然不敢怠慢,抄起家伙便攻向祝青松。
祝青松知道整件事一定有大蹊跷,无论是祖艺姑娘的身份,还是父亲大人的安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虽说自己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这场危机之中存活下来。
于是,祝青松猛地一跺脚,地上一长一短两柄剑竟然稳稳当当地弹到他的手中。手持双剑的祝青松眼神阴冷,这感觉就像回到了明河走廊,回到为了容心心暴打雇佣兵痞的时候。
只不过这一次,祝青松是为了活命。
月山和尚看着祝青松飞进人堆,在步兵的盔甲之林中舞动着身躯左劈右刺,他知道,这十几个步兵根本不是祝青松的对手,于是静静地在一旁,不再看向那片修罗场。
“阿弥陀佛。”
但白虎大白却不会想这么多,眼看祝青松开始进攻,它也不甘示弱地跳进人群,撕咬着所有妄图攻击祝青松的人。
没用多久,祝灵以及十几个步兵就躺在地上,除了被大白咬掉大腿,导致失血过多的倒霉蛋,其他人无一死亡。
祝有海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下令,让城墙护卫中的弓箭手们全体拉弦,蓄势待发。
众弓手们听到指令,纷纷拉弓上弦,瞄准了祝青松所在的方向。
“放箭!”
城卫弓手队长犹豫地问祝有海:“家主大人,那还有咱们的人。”
祝有海看都没看一眼身边的弓手队长,又喊了一声。
“放箭!”
弓手队长闻言,心有不愿,但却不能违抗命令,只得吹了一声口哨,瞬间万箭齐发。
满天箭雨可谓是遮天蔽日,有那么一阵子,竟连阳光都被它真真切切地挡住。
祝青松见情况危机,对月山和尚说道:“月山兄,你快走吧。”
“阿弥陀佛,你还记得贫僧说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佛曰,落叶才知秋,落难才知友。”
“再不走就没机会了,你带着大白,回明河走廊吧。”
“贫僧也好,大白也好,都是你的朋友。”
“……”
可惜满天的箭雨不会给祝青松闻之动容的机会。
只见月山和尚站在祝青松与大白身前,双手不断交替持棍,将戒棍极速旋转,为身后的一人一虎击飞了所有来势汹汹的弓箭,在满天箭雨之中,月山用手中戒棍打造出一面屏障。
“雨”势逐渐停下,二人一虎仍旧完好无缺,只不过身边的祝家步兵们却都一命呜呼。
月山不是不想救他们,毕竟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只是弓箭数量太大,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祝青松依旧安然无恙,祝有海恨得牙根都痒,他下令打开城门,让于城内待命的御林铁卫们倾巢出动,没用多久就把二人一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祝有海演技高超,又在城墙上演起戏码。
“今天,我祝无他就要大义灭亲,还行武班将士一个公道!”
眼珠一转,祝有海计上心来。
“不,死在这里不足以惩罚逃将!我要把我的亲生儿子活捉,游街示众,压入水牢,择日斩首示众!”
祝有海越说越入戏,越说越兴奋,说到情绪激昂之处,竟开始喊起口号。
“将命令执行到底!”
“将命令执行到底!”
“将生命献给家族!”
“将生命献给家族!”
见状,祝青松暗叹一声,感叹自己的叔父这几句话之毒辣,既将自己“逃将”身份坐实,又将自己在军队之中大公无私的形象加深几分。
就在这时,大白看着周围一圈圈的御林铁卫,又回头冲着祝青松眨了眨它明亮的大眼睛。随后,大白竟然毫无征兆地冲了上去。
“大白,不要!”
祝青松大喊道,但已经太迟。
大白它挥动着利爪,瞬间横扫几名铁卫,又利用结实的腿粗肌肉在人群之中跳来跳去,以躲避铁卫的攻击。有个铁卫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个跤,大白立刻飞跃过去将他绞杀。
但寡不敌众,祝青松知道,这样下去大白迟早要耗尽所有体力。
他正欲前去与大白并肩作战,却被祝有海一句话震停了脚步。
“你在反抗或逃跑,还有瞎说话的时候,想想祖艺。”
这就是祝有海的底牌。
虽然他与远东的明家有合作,不能拿明祖艺如何,但这一点,祝青松并不知道。
祝有海心里清楚,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掐住他侄子的七寸。
听罢,祝青松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大白在众多铁卫之中挣扎着,咆哮着。雪白身躯上的伤痕逐渐增加。
祝青松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既不能点明真相策反军队,也不能再反抗,更不能逃跑,因为这些做法都会让祖艺姑娘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于是,他决定双膝跪地,将双剑插在地上,盯着城门楼前的祝有海,脸部肌肉由于愤怒而不断地抽搐。
最终,他说出了那句话:
“我投降。”
祝有海昂起头:“果真是个懦夫。”
“我是懦夫。”祝青松强忍着怒气。“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还请你放他们两个走。”
“哪两个?”
“和尚和老虎。”
“和尚倒是可以留他一命,至于这头白虎…”
说着,祝有海从身边弓手队长的手里抢来长弓,又从他的箭袋之中抽出一根箭,瞄准了正在人堆之中咆哮的大白。
“它杀了我祝家数十铁卫,该死!”
祝青松将这根箭从发射,到深深插入大白耳朵的全过程,看得仔仔细细。
这根长箭从大白的耳朵射入,力道之大,贯穿了它的头颅。
“不!!!”
祝青松悲伤的叫喊毫无用处,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大白倒下了。
硕大的身子顷刻间轰然倒地,在它咽气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祝青松,这种眼神透过了种族之间的差异,透过了语言之上的隔阂,祝青松知道,那是大白的不舍。
最后的最后,大白嘴里发出几声“哼哧”的声音,终于闭上眼睛。
大白死了。
见到伙伴惨死,祝青松双目通红,他极度愤怒,却不能发作,他就这么看着大白被自己的叔父射杀,自己却不能出手相救。祝青松自责与悲愤之极,眼角竟然流下几行血红的眼泪。
他哭了,只不过流的是血。
半晌,祝青松把情绪消耗殆尽之后,他的体力也开始随之下滑,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竟然感受到一丝困意,使得双手无力地下垂。
祝青松回头看了眼月山,面带抱歉,抱歉把他扯进无关的风波。
没想到月山却还以微笑,他学着祝青松的姿势,在他的身后也双膝跪地,随后放下了手中的戒棍。
祝青松垂下头,头发从前额散落,遮住了他的脸,周围铁卫看不到他的神情。
“没想到在家门口,又输一场…”
祝青松自嘲一番,然后放弃了抵抗。
……
风波平息。
在“祝无他”的命令之下,御林铁卫们收押了祝青松与月山,举行游街仪式。
这次游街声势浩大,原本贵为战斗英雄,家族之光的祝青松被全城所唾弃,月山也深受牵连,两人被各种厨余垃圾砸的头破血流。
在游街示众之后,“祝无他”下令,将两人关入水牢。
由于新年将至,祝家不愿在这段举城同欢的日子里执行死刑,于是决定斩首日期推到年后。
“祝无他”通过律法部下达指令,推倒祝青松的“行武将军英雄碑”,所有为其申冤的行动都视为叛国。祝家高层另重金聘请游吟诗人,写了一首朗朗上口的《斩子歌》,以歌颂家主大公无私的品质。
几天过后,新年夜便到了,风城上下欢呼雀跃,在一片欢乐之中,人们开始庆祝新年的到来。
新的一年,正好是公历五零零年,所以不只是风城,而是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所有人一起跨进下一个百年。
除了那些失意之人。
除了祝青松。
……
公历四九九年,祝青松二十五岁,几乎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