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水径直儿朝东方才脸上泼去,已经溅起了一片水花。
东方才还是没有抬头,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酒继续低下头吃饭。
他再忍,也必须忍。
没有人知道他在忍什么,但是他自己却清楚的很。
他知道现在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浪费他的体力,天医阁路途艰辛,多浪费一分体力都可能于事无补。
那个人的酒再一杯泼向他,他仍旧还在吃饭,吃的很快,就像狮子一样。
酒水顺着脸颊滴落到桌子上,东方才仍然在吃着。
陈莹雪淡淡的看着他,早已经热泪盈眶。
东方才抬起了头终于又笑,然后看着她道:“你怎么哭了,快吃吧。”
他不惜一切剩下全身的力气,但他却只对陈莹雪笑。
那两个人见东方才不搭理自己,已经跌跌撞撞上了楼。
陈莹雪还是再看着东方才,她还是再流泪。
东方才如今看起来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他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有了皱纹。
东方逍遥,一代浪子,竟然会在短短邋遢成这个样子。
陈莹雪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东方才道:“你怎么不吃?”
陈莹雪擦了擦眼泪,夹起一块豆腐,笑道:“我吃了。”
她笑得还是很甜,却已有些勉强。
东方才也笑了。
吃完了饭,两个人上了客房。
东方才用内力替陈莹雪镇压住体内的内伤,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陈莹雪淡淡的看着东方才,她知道他实在太困了。
看着看着,她也睡着了。
…………
巍峨的群山中,沟壑纵横,怪石嶙峋。潺潺的溪流,在山涧里缓缓流淌。
飞瀑高悬,从万丈高崖奔腾而下,轰鸣声震耳欲聋。
晨曦微露,霞光万丈。
远远望去,见天医阁陈旧的山门下东方才背着陈莹雪走到。
山门旁边立着一块石碑,碑文如下:天医神阁,单治心诚至上者,山门往上,有几石梯,千八百阶,每阶一跪,三跪一叩,方能求得医治。
东方才往上望去,见山路连绵,梯环群山。
一千八百阶石梯,每阶一跪,便跪上一千八百次。三跪一叩,整整六百次叩首。
心诚则得治,但这长梯就如同万里长城一般阻挡去路。
东方才背着陈莹雪重重跪在山门,迈开大腿朝阶梯走去。
他本就知道天医阁从来不无偿行医,想要求医就从第一阶梯跪起。
许是很久没打扫,石梯上有许多的石子,那些石子刺进东方才的膝盖了,已经流出血来。
东方才还在走着。
膝盖上的鲜血染红了他爬过的石阶,但是他还是不停的走着。
他知道陈莹雪的内伤已经甚是严重,他不能再拖。
东方才吞了一下口水,紧紧咬着牙,一直往前走去。
他身后的每一阶石梯都留下了血印。
陈莹雪的眼圈已经红了,眼泪已炔流了下来,她嘴角牵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泪水滴到了东方才的脖子上,他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哭什么,又不痛。”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虽然还是同样镇静,但目中却不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石子已经剥开他膝盖上的肉,刺入到骨子里,岂能不痛。
可是他还是在不停的走着,看着陈莹雪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纵然是多么疼痛不堪,他那张从善如流的俊朗的容颜上,永远是不沾轻愁,一脸清欢。
他不愿看陈莹雪流泪,所以他一直笑着。
但越是这样,陈莹雪的眼泪就越忍不住往下掉。
微风轻轻徐来,东方才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的台阶。
往下望去,台阶上满是鲜血,他的天阁上也留下的血。
那血在微风清徐中显得格外的冰凉,东方才的嘴唇已经干裂开来,而且很白,就像死人一样。
额头上的血终于顺着鼻子流落下了,进入了东方才的眼睛。
他还是在爬着,一路上他没有停歇。
他突然抬起头,又笑了,笑着问道:“莹儿,你会不会口渴。”
没有人说话。
东方才道:“莹儿。”
还是没有人说话,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东方才愣了很久很久,眼中已有眼泪流下,他垂着头,嘶声道:“莹儿你不能死,你要坚持住!”
他终于不再笑了,因为他哭了。
他哭的很是凄凉,整个山腰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声音,只有他的哭声。
他心内绞痛。
但是他还在爬着,他绝不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他的脸上都苍白了,定是血流了太多。
但是他仍然没有停止。
膝盖里传来的疼痛充斥着他的全身,他苦苦咬着嘴唇,嘴唇早就咬出了血。
泪水和血水都从他的身上流下。
肉体上的疼痛和心脏上地刺痛也都不约而同的折磨着他。
他几近奔溃,但是他不能奔溃。
他不想让陈莹雪就这样死,他不想……
山上的天气可不比山下,微风渐渐成了冷风。
石梯变得越来越冰凉,那冰凉透过血水,透过膝盖,麻痹着东方才的神经。
但东方才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竟然脱下了外衣,将外衣披在了陈莹雪的身上。
冷风时不时的吹拂过来,东方才不敢颤抖,因为他怕披在陈莹雪身上的衣服会脱落。
他又在向上爬着。
突然,他顿住身子,抬头望去。
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有几座大殿,东方才心中一喜,加快速度朝上走去。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东方才爬完了所有台阶。
大殿前面用围墙围住,只留下一处大门。
东方才还是跪着,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站不起来。
他将陈莹雪从背上抱下来,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铁青,而是一脸苍白。
东方才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嘶声道:“东方才前来求医,还请天医阁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