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越对录音刚完成,马健带着人从前院绕了过来。
一看刘冬青就是过分赶路的神态,丰越起身微笑着说:“辛苦了!”
“冬青!你也辛苦了!”刘冬青刚要耍无赖,丰越下一句就对着他说了,这家伙立即像是被打了一管鸡血,活蹦乱跳:“没事没事!都是为应该做的。”
“滚!”丰越翻个白眼,不再理他。
“嗨!咱穿这衣服不就是为了干这事儿的吗?”喻言摆摆手表示无所谓,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等他走过去看见了大黄的尸体形态,直接指着尸体问,“确认尸源了?”
“已经确认,这是我们打算着手调查的第一人,大黄。”丰越叹息,“刚才你们过来的那院子,就是他家。”
“走吧。”长期奔走在各种案发现场的喻言,立即推推黄大千,“这里明显不是第一现场,前面屋里取证去。”
听见喻言的话,丰越甚感欣慰,总算来俩专业的,刘冬青在这一块跟他俩比还差得远,但是人家高技术玩得转啊,又是那俩粗人不能比的,想要综合人才太难了!但是,眼前的这几位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到这里,又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回头问还坐在地上的马健和张成:“你们怎么样?需要帮忙吗?能起来吗?”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五年来向来是四处走走,看看他们的生活情况,基本处理的都是一些邻里纠纷,这两年连纠纷都少了,许多年轻人都搬到山下去住了,剩下的愿意在山里住的,都是思想淳朴的老实人,更不可能吵起来,这尸体还真是第一次见。”张成尴尬地说。
“我没事!毫无心理准备,刚才确实是吓坏了,现在看看也没啥。”马健情况比张成好很多,毕竟他刚才跑了一圈,已经能够适应。
“上学时期没见过?”乔楚问。
“算了!别难为他们。”丰越打断乔楚,“你查看的如何?”
“不是第一现场,加上现场全部是枯叶和干草,毫无取证的价值。”乔楚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抬到那边空地上,马健张成坐在这里看好尸体,我们去屋内查看。”丰越吩咐乔楚和自己一起抬尸体。
“没问题。”俩人异口同声回答丰越。
“不怕了吧?”丰越又问。
“大刘家不要去看?”马健忽然又想起大刘的话,连忙提醒。
“既然他说的是假话,这会儿铁定跑路了。”乔楚说话声音很奇怪,丰越知道这家伙又在调侃人家,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做了个禁声动作。
刘冬青负责录像,喻言和黄大千很顺利就进入大黄家的堂屋,左侧是卧室,右侧是杂物间。喻言选择进入卧室查看,黄大千去了杂物间。
刘冬青跟黄大千说:“你拍照啊。”
“知道。”黄大千嗡声回答。
卧室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床,跟屋子有明显不符,屋子反而明亮清爽,没有年久失修的破败感,家具虽少却处处打扫得很干净。
破旧的床上有一顶老旧的蚊帐,看起来这蚊帐从入了他家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厚重的灰尘聚集在蚊帐上,看不清的细小空洞糊满灰尘。
靠近两头的蚊帐处更为黑重,应该是长期用手抓来抓去导致,床东头放着一只黑到无法描述的枕头,油腻腻的黑浮在枕头上,一股令人作呕之感在胃部弥散。山里气温低的缘故,床上已经铺上一层较厚的棉被,床单上有一个大大的人形污渍,看起来这床单有两年没离开过这张床了。
垂在床下的床单处,床沿处更为油黑,仔细分辨后喻言终于发现这床单是个粉蓝色,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这床单有五年没洗了吧?”
跟在后面录像的刘冬青一直忍着心里的恶心,被喻言冷不丁这一说,顿时有些忍不住,干呕几下才控制好情绪,继续看画面。
掀开床单,掀开铺被,下面并无可疑之物,喻言拿起枕头把枕芯取出,里面掉出一打照片,拿起照片一张一张翻看,一直盯着画面的刘冬青大喊一声:“我去!这不那谁吗?”
“谁啊?”喻言举起那张让刘冬青大喊的照片问。
“怎么了?怎么了?”刘冬青的大嗓门瞬间吸引外间的黄大千,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大步流星赶来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冲刘冬青骂了一句,“你丫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恩恩好好。”刘冬青压低声音说,“喻言手里的那些照片我认出其中一个人是柯洁。”
“柯洁?”喻言和黄大千二脸惊诧,又一脸茫然,“谁啊?”
“就是刚死的那个小女孩,我们正在调查,刚有点眉目,就发现嫌疑人大黄死在自己家屋后小树林,然后你们就到了。”乔楚合丰越闻声赶来,丢给刘冬青一个大白眼。
“哦!”
乔楚又给了刘冬青后脑勺一巴掌:“你这家伙咋还那么咋呼?”
刘冬青傻乐乐不再辩解,上前一步拿过喻言手中的照片递给丰越:“男神!你看。”
照片一共有十多张,丰越将每一张照片都仔细看了,又将柯洁的照片放在最上面:“可惜了,很阳光的小姑娘。”
“变态!”
“禽兽!”
喻言和黄大千一人一句咬牙切齿,粗糙的汉子摩拳擦掌脸上太阳穴上青筋爆出:“便宜他了,死得太早!”
“死得不早也轮不到你来判!执法者的身份请时刻提醒自己。”丰越及时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知道他们在外办案多了,长期接触暴戾分子,长期和恶劣环境打交道,已经养成了时刻打击犯罪的一种高强度紧张状态,适时的凉水相当重要。
瞬间被冰透的喻言和黄大千尴尬地笑笑,打着哈哈去了外间,黄大千在杂物间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基本上这家的所有物件都蒙上很厚一层油灰,按理说这家伙经常在邻居家蹭饭,咋有那么多油污?
想到这里,喻言又往卧室看了看:“组长,里面还有桌子没查,床上已经查过,照片就是从枕头里找出,床下还没查,我们再到左右隔壁转转,看看有什么发现。”
“行!”丰越示意乔楚打开手电,刘冬青在的好处就是各种工具应有尽有。他自己则拿出手机,对着天空看了看,“信号不好,但是还能用。”
“信号时好时坏。”乔楚附议,又问,“打给下面派出所的?”
“打给冯不和刘叶。”丰越站到一处高地,发现信号还不错,拨通冯不的电话,“阿不,你那边怎么样了?”
“那帮年纪大的,确实对不是本地之人印象颇深,不过那附近没有探头,加上大爷大娘的、也无法清晰描述出那个扛着麻袋的男人究竟长啥样?”
冯不的话没说完,丰越就掐过来:“扛着麻袋?”
“是啊。”
“年纪总能分出吧?”丰越将希望寄托在年龄上。
“都说是个年轻人,身形健壮走路飞快,穿着绿花衣服有点像电视里的人,这可是大娘们说的。”冯不把自己和刘叶用了几乎一天的时间得来的消息,现在他们还在小公园那边转悠,期待哪位大娘能够忽然记起自己身边这一周发生的奇怪事件。
“年轻人?绿花衣服,像电视里的人?”丰越重复冯不的话,脑子里飞速翻动这个特征的存储资料,忽然灵光一闪,“阿不,你说这绿花衣服会不会是迷彩服?”
“你这一说我倒有点想到了,我再去问问。”冯不一拍脑门,然后又不满地说,“什么阿不?难听死了,喊不大爷。”
“滚!”
“嘎嘎嘎……”
“笑个鬼!”丰越没好气地来了一句,那边立马老实,丰越满意地继续说:“你跟当地派出所的同志汇合,先问一下验尸情况,再请他们跟清河镇派出所的同志联系,查看从镇政府门口开始,一直到连接两地的大桥这一段距离的探头。”
“好,大少爷!”
“然后再查柳河镇所有的监控,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镜头,找出重合点,我发照片给你,顺便找到照片上这个人最近十天的行动轨迹。”
“没问题。”冯不笑哈哈地说。
“去去。”丰越知道再不挂电话,那家伙又要拿自己调侃,连忙抢先挂了。
挂上电话,丰越嘘了一口气,按照这里的诡异设施和离奇死去的大黄来分析,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今晚不知道要到几点了。
叹口气看看天,山里的气候一色晚就露出狰狞的面孔,幸好中午吃得晚,此刻五脏庙仍旧保持温和的笑脸。寒凉的温度对皮肤的刺激,使人无法控制,很快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摸着脸颊麻麻之感,丰越蹲下去给乔楚打亮:“你掉床底了?有什么发现?”
“我说我越哥,你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天天挑战我的心理,这案子结束咱俩单挑一回,非让你知道哥的厉害,以后就不敢欺负我。”乔楚嘟嘟囔囔表示愤慨,丰越已经把脸转到刘冬青正在看的桌子那儿,“冬青,你那么安静难道说因为有发现?”
“桌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你看这里。”
丰越顺着刘冬青的手指看去,桌子的四条腿上斑斑点点许多叠加的黑色污渍,有些过度叠加的地方已经高高凸起,表面光滑波纹清晰,倒有点像蜡烛泪,不过它是黑色的。
“这是什么?”丰越用手摸了摸,有些硬有些滑。
“问你呢。”刘冬青也摸了摸,回头冲床底喊,“姑娘,你那边好了没?好了过来看看。”
说话间,丰越已经撅起屁股趴地上,一张俊脸几乎贴在桌腿上,鼻翼不停吸动,随后皱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号物证袋,发现没有刮刀,目光上移发现刘冬青一脸懵逼的样子,瞪瞪眼说:“看什么呢?刮刀。”
刘冬青这才回神,连忙从兜里摸出刮刀递过去:“男神!你这高大帅气的形象更加伟岸了在我心里。”
“滚。”丰越吐出一个字,把手电含嘴里,一手刮刀一手撑开物证袋的口,将凸起的黑色物质刮下一些放入袋中交给刘冬青,又在桌子下方仔细看了看才钻出来。
一看丰越起身,刘冬青连忙上前帮他把身上的灰尘掸去,老实说,真掸不干净,拍了好半天拍得他男神一把推开他,面无表情地问:“手疼么?”
“不疼!”刘冬青在自己身上抹抹手掌老实回答。刚说完丰越就给他一个弹头:“但是我疼!”
乔楚在床底发出一串人的笑声,无奈身子出不来,被刘冬青抓住机会在他脚上使劲踢了几下,踢得他连连告饶:“停停!我的小太爷,我这有发现,我去!别踢了,你丫的!我这有发现。”
丰越一听有发现一把拉开还在瑟的刘冬青,急问:“发现什么了?”
“给我物证袋!”乔楚从床底伸出一只手,“妈的!我说床腿那么粗,合着每条腿上都有暗格。”
丰越从刘冬青兜里掏出一打物证袋,蹲下去递给乔楚,“要帮忙吗?”
“不用!下面空间太小,这床腿老粗了!大哥。”乔楚又学宋小宝的声音,给自己一直钻在床底下提提气儿,下面实在是闷热且味道刺鼻,说不上这是什么味道,有霉味有腥味还有年代久远的潮湿气味,待久了居然还闻到了猪油的味道。
“我去!太可怕了。”乔楚憋了一会呼吸,受不了干脆放开呼吸。
“怎么?”丰越有些不放心。
“没事,味道太特么难闻了。”乔楚活动一下双脚问,“你这非人类的鼻子没闻见?”
“这里气味太复杂,我暂时还没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应该是这屋子太久没人打理的原因。”丰越用手电给漆黑的床底增加一些光亮,“加上有床单拖地,气味都被闷在床底,我没闻出,你那儿找到什么?”
“越哥,等下说,拉我一把。”乔楚举起手,“没力了!稍微拉我一把。”
刘冬青和乔楚俩人一人一只脚把乔楚慢慢往外拉,乔楚终于挪出那黑暗的地方,手里抱着几个物证袋,里面装着的东西瞬将俩人雷得外焦里嫩。
刘冬青顾不上乔楚站稳没有,直接扑过去抢过物证袋惊声尖叫:“我去!我去!这什么?这不是那什么吗?”
丰越一把接住差点被刘冬青撞出去的乔楚,眼睛却一直盯着被刘冬青抢过去的物证袋,站稳后乔楚深深叹口气:“哎!可算活过来了,下面味道太特么惊悚!”
透明的物证袋,乔楚还贴了标签,标明时间地点还有床腿的方向,丰越感慨:“楚,辛苦了!”
“不算什么。”乔楚苦笑,指着物证袋说,“倒是这个死去的大黄有点让人看不懂。”
“我去!这特么的居然是!居然是!”刘冬青着魔一般不断重复我去我去,也没说出什么道道来。
“哎!”丰越叹息,走过去拍拍刘冬青的后背,拿过物证袋,“我来吧。”
乔楚在刘冬青的肩膀上使劲按了按,一切尽在不言中,喻言和黄大千也在外巡视结束,俩人边说边聊走了进来。
“卧槽!手指头?”喻言眼尖,刚进屋就发现丰越手中物证袋里包着的一小堆手指头。
丰越没有说话,他没说那堆手指头的袋子后面、还有一些更为惊悚的部位,而此刻最了解情况的、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变成只有一条腿的尸体,剩下的只能靠自己的推理,和少到几乎没有的线索来查,他默默走出堂屋,总算有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山里的天空,比城市里的天空看起来透亮许多,那些星星好奇地看着下面愁容满面的警察,它们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却无法告知。
丰越坐在堂屋门口长方形坎石上,贪婪地呼吸外面带着凉气的清新空气,脑子渐渐清晰起来,摸出手机看看,已是晚上七点半。
“丰越,联系过派出所监控我们也看了,你找的这个人行动轨迹图我已经做好,你那儿啥情况?要帮忙找这个人吗?”冯不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丰越看看信号,居然是满格,他靠在脏兮兮的墙边,无力地说:“不用了,我现在就在那个人的家,他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冯不的嗓门透过电话都能把房子给震翻,丰越把手机远离耳朵,看着满天的星星,挂上电话,大声喊道:“你们几个,到后面一起把大黄的尸体移到前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