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吴玉田的电话响起，他出去接听之后，再进到教室就一副愁容，对着付品江耳语起来。

原来，孟羽希打来电话，刘启华的奶奶李二姐一边输着液，竟突然一命呜呼了。孟羽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通知了卫生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吴玉田皱着眉头，耳语道，“付主任，我想我们马上去一趟刘家台吧。”

付品江表情严肃，对吴玉珊低声吩咐了两句，抱起刘启华往外走。吴玉田也跟了出来。

“叔叔，你带我到哪儿去啊？”刘启华被付品江抱着，不解地问。

“小朋友，去送一送你奶奶，她今天早上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付品江并没刻意隐瞒事实。

“叔叔你是说我奶奶死了?”刘启华有些幼稚地问，“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前天骂了我，我当时就想她死，她就死了啊?”

“没有！”付品江柔声道，“你奶奶病了，不管你的事！你爸爸妈妈呢?”

刘启华不语，脸都红了，憋不住像要哭了。

“我来给刘秀明打电话！”吴玉田给付品江使着眼色，大声说着，一边走一边拨起了电话。

原来刘启华的爸爸叫刘秀明，在云鹤县城龚道远的儿子龚伦杰的工程队干事。刘启华的妈妈生下他没多久就跟人跑了。

刘秀明的电话接通了，听闻母亲突然离世的消息，他问了下前后经过，答应马上赶回来，就挂了电话。

“玉田叔，你说奶奶死了，我爸他会回来吗?”刘启华低声问，“他都两年没回过家了，连过年都没回来，我都快要记不起他长啥样了！”

付品江和吴玉田都沉默了，付品江感觉怀里抱着的这个孩子在一瞬间重了许多，不由得抱得更紧了。

付品江和吴玉田带着刘启华，一路疾行，半个小时就到了刘家台。

老旧的吊脚楼有些东倒西歪的，像个年老色衰的老太太，岁月的痕迹下，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房前屋后一派狼藉，看上去得有个把月没打扫了，院坝里那一堆堆土堆，不知为何物，付品江不小心踩到一堆，鞋上满是粪便，看来是猫们排过粪便后自己遮盖的杰作。

付品江他们正要踏入门槛，四只浑身是灰的小猫猛地蹿出来，围着吴玉田和付品江凄凄叫唤着，饿得皮包骨的，那眼神怪可怜的。

刘启华家也是贫困户，一路上经过吴玉田的介绍，付品江得知这些年刘秀明在外打工，从来没给老人寄过一分钱，甚至有两年没回过家，老人一个月七十块的养老金，刘秀明倒是取得及时。

进到亮着灯的里屋，只见一个烂绷丝床上，刘启华的奶奶李二姐正表情祥和地平躺着，嘴里有血和呕吐物的混合体，眼睛里也有血。

孟羽希在一旁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吊针还没有取，但已卡住没有继续滴。

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正是李二姐的妯娌吴幺姐，她神色慌张地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着。此人是吴家湾的人，论辈分是吴玉田的姑姑。

见付品江他们进来，吴幺姐猛地站起来，一脸轻松道:“玉田，你们可算是来了！”

“幺姑，怎么回事啊？”吴玉田低声问。

“我也不晓得啊。”吴幺姐惴惴不安道，“我回去取了点儿菜油来，说给病人煮碗面条，最多出去了五分钟，回来就这样了！”

孟羽希像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一般，一脸沮丧，喃喃自语道:“我看了下，嫂子是重感冒，我给婶子用的药物就是普通的消炎药，应该没有问题啊！我打上点滴就出去了几分钟，一进来她就没气儿了。看她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脑溢血啊！真是出了怪事了！这可怎么办?”

付品江感受到，孟羽希整个人似乎要垮掉了，关切地问：“孟嫂子，你这是咋啦?”

“是啊，羽希，你这是咋啦?”吴玉田也无比心疼地说。

“我没事！”孟羽希低声道，“我没事！”

“我奶奶是你打针打死了吗?我不喜欢打针的医生！你是坏人！”刘启华对着孟羽希哭了起来，眼泪一时断了线。

孟羽希狠狠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吴玉田一把拉过刘启华，表情严肃地说:“小兔崽子，不许胡说！”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刘启华哭得更厉害了，大喊着:“奶奶！奶奶！你醒醒啊！”

然后爬到床上摇起了死者。一时，众人都是忍不住益发心酸。

随后，乡卫生院的人来了，经过一番查看，得出的初步死因是脑溢血。

医生还问死者平时是不是血压高，有没有服用药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几个大人不清楚情况，面面相觑，很茫然。

刘启华奶声奶气道:“奶奶以前吃药的，现在不吃了。”

卫生院的医生继续追问是什么药，但刘启华一个小孩子怎么说得明白，再说一群大人也不忍心追问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儿。

“幺姑，您好好回忆一下，李二姐她平时是不是有什么病？走得这么突然，我觉得有些蹊跷！”吴玉田继续问吴幺姐。

“她好像是有个什么病，以前经常吃药的。”吴幺姐认真思考着道，“那个药好像说还不便宜，李二姐当着我炫耀过，说一天一颗，一颗就是四五块钱呢！那包装是黄色的，药比黄豆还小。”

“药叫什么名字，您记得吗？”医生耐心地问。

“我斗大的字认不到一升，我哪里晓得叫什么名字！”吴幺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卫生院建议报警，由法医鉴定，随后离去。在场的成年人都非直系亲属，刘启华又是小孩儿，无法决定。

吴玉田只得打通了刘启明的电话，征求他的意见，得到的答复是，没必要。吴玉田于是开始张罗着请道士来超度，通知左邻右舍前来帮忙办丧事。

吴国梁也来了，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这里看看那里瞄瞄，到处说小话，主要是指责孟羽希医术太差，说昨天他还见到了刘家老太太，屁事没有，一准是让孟羽希一针给打死的。

刘启华哭了一阵，竟然睡着了。这个几年没有看到父亲，现在有失去奶奶的孩子，此刻睡得很香，也很惹人怜惜。吴幺姐抱着刘启华来到了旁边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