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清走后,村支两委按计划开了一个会,通过了一个方案,那就是,由刘彩英牵头,租赁二百亩闲置土地,筹建并经营生态农庄。
谢学忠并没参加这个会,而是窝在办公室,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敲着文稿。
付品江等人这边散会,正打算离开会议室,谢学忠从卧室出来,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受李局委托,接下来,我们开个会。”谢学忠坐下来,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一本正经道。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和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又坐回去。
“我宣布一下几件事情,都是请示李局同意的。”谢学忠一边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档,一边慢吞吞地说,“第一件事,尖刀班撤了,驻村工作队就是驻村工作队,村干部就是村干部,第一书记就是第一书记,不能一锅煮。”
众人心头皆是一阵鄙视,但还是没有爆发,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办公室主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二件事,我拟了一个云梦村精准扶贫工作规则,一共十条,我给大家宣布一下。”
“第一条,云梦村精准扶贫工作,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为指导。”
“第二条,云梦村的精准扶贫工作,在驻村工作领导小组的集中统一领导下进行。”
“第三条,驻村工作领导小组实行队长负责制,组长不在时,常务副组长主持工作。”
“第四条,驻村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具体负责领导小组日常工作。常务副组长也不在时,办公室主任主持日常工作。”
“第五条,驻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每周给村支两委及第一书记分配任务。”
“第六条,村支两委和第一书记每周向办公室书面述职,述职报告字数不得低于三千字。”
“第七条,村支两委和第一书记没完成周工作任务的,要书面检讨,并由办公室主任对其约谈。”
“第八条,驻村工作领导小组每周召开一次例会,会议由办公室主任主持,领导小组组长讲话。”
“第九条,所有扶贫资金的使用,项目的安排,都需经驻村工作领导小组或其领导审批。”
“第十条,本规则自印发之日起执行。”
“宣读完毕。”
这个规则一出,众人顿时哗然。这也忒特码的奇葩了吧!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谢学忠略显得意,看来对自己的杰作还是很满意的,目光扫射着大家,寻找着共鸣。
马雁飞率先发言道:“学忠同志,你这个工作规则,确定是经过李德清同志审批的?”
谢学忠表情严肃,“当然是的!”
马雁飞意味深长地笑了,大声说:“既然李德清同志给我封了个常务副队长,那我就来履行一下职责,请你转达一下李德清同志,这个规则,我建议不必要制定。精准扶贫工作的唯一规则就是,尖刀班齐心协力,围绕两不愁三保障,冲冲冲!”
“好的,我会后就给李局报告。”谢学忠没有争辩,毕竟马雁飞是正县级干部,曾经还是局党组书记、局长,威信还是在那里的。
“大家看有什么补充意见没有?”马雁飞环顾四周。
“我看,你这简直就是在折腾!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刘秀明直言不讳。
“花拳绣腿害死人啊!”吴玉田也很焦急,“我们新派了一个县级领导来,担任驻村工作队长,但不能人加了力量却减了啊!”
“学忠同志,你要给李德清同志如实反映我们的意见,我也会给他反映的。要多接点地气才行!”马雁飞再次叮嘱道。
谢学忠像个演技并不佳的跳梁小丑,使尽浑身解数,却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再争辩什么,这个会便散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谢学忠立马给李德清打电话,汇报了一下自己刚刚的经历,带着一丝委屈,同时也有大大的期盼,期盼李德清出面帮忙讨回面子。
李德清还在回去的路上,听完介绍,重重叹息道:“谢学忠啊谢学忠,你做事之前千万要动动脑子啊!”
谢学忠没有答话,李德清继续道:“还有,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要乱发东西啊!你学学咱们的敌人付品江,执行力多么强,多么的老奸巨猾?”
“我电话请示过您的,我问要不要微信报给您审一下,您当时不是说不需要看吗?是您说让我核对一下,就发出去,我才发出去的啊!”谢学忠显得很无辜,小声嘀咕道。
“不要急于求成,要沉住气,知道吗?要真正做到知己知彼,扬长避短。先挂了,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李德清说着,挂了电话。
当晚八点钟,付品江去了一趟刘德选家。
刘德选家是两层楼的平房,看上去应该是二十一世纪初所修,略显陈旧,墙体斑驳,占地面积大概一百五十平。
家里黑灯瞎火,门却开着。付品江叫了声“刘大伯”,刘德选答应了一声,原来还在门口的田里,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弓着身子,蹲在地上,像个虾米。
付品江快步走过去,只见刘德选还在扯田里的杂草,一尺多高的包谷苗,在黑暗中看不出颜色,但从那身形可以看出比较健康。
“刘大伯,这么晚了还在干活儿啊?”付品江心里有些感动,蹲下来帮忙扯草。
“付同志,你莫搞脏了衣服!走,快到屋里去,我给你泡茶喝!”刘德选把付品江拉回了家。
刘德选打开灯,张罗着泡了一杯茶,一看就知道水不怎么烫了,茶叶全部漂在最上面,像一窝蜜蜂。
“大伯,您一个人在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付品江没有绕弯子,“我先前就感觉您有心事。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直接给我说,可不能见外。”
“让你费心了,我又不是贫困户,也不好提要求,不好反映的。”刘德选答应道。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啊?”付品江追问道。
“我儿子刘永奇,在江城做事,在工地上切钢筋,手指头切掉了两根。”刘德选有些失落,“药费花了两三万,老板又不肯赔。我一个老家伙,帮不到一点儿忙,还要拖后腿,就想着借机敲诈一下修学校的……”
刘德选说得有些羞愧难当,头都有点儿抬不起来。
付品江握住刘德选枯瘦的手,缓缓道:“刘大伯,我们村里聘请了律师,我们驻村工作队都是人社局的干部,您家里这个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您把您儿子的号码给我说一下,我来跟他联系!”
要了电话号码,付品江又和刘德选闲聊了几句,便回了村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