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后,刘彩英和龚小兰张罗了丰富的宵夜,有米酒鸡蛋,糍粑,汤圆,还有各类云梦山出产的果品。
方清华今天兴致比较浓,主动要求和乡亲们一起喝一杯包谷酒。
方清华的酒量并不大,喝了三两就醉了,乡亲们也不再深劝。
方清华满脸通红,情绪有些激动,口齿却很清晰地说:“乡亲们,我方清华平日里滴酒不沾,今儿却在云梦山喝下着满满一杯包谷酒。我想,这也是一杯意义深重的酒,除夕之夜喝了这杯酒,我就是云梦山的人了!”
“云梦山的穷,那是远近闻名的!我到云鹤县来工作,第一天就遇到云梦山的龚道远去告状,当时身边的人告诉我,那是云鹤县最穷的地方出的老上访户,穷得叮当响,无所事事,就成天告状,不用理会。说实在话,对公路款的事,我是失职的!若我能多用点心,如果我能多过问一下,也许就不会有龚伦杰的遇害了……”
方清华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龚道远和刘彩英的眼睛已经模糊一片。
陈奇峰适时转移话题道:“乡亲们,书记的意思是,现在精准扶贫政策好,我们云梦山是书记的联系点,一定要在各方面做好榜样,在全县树立标杆!咱云梦山,一定要人人争当脱贫标兵!好了,大家继续喝,我带着书记到处转转,看看着夜里的雪景!”
乡亲们纷纷鼓掌,陈奇峰示意方清华移步,方清华心领神会地站起来,缓缓走了出去。
原来,陈奇峰是担心方清华酒劲上来,在乡亲们面前失态或者失言,损了自己的形象,所以借故拉他走。
方清华的联络员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一到外面,冷风扑面那么一吹,方清华顿时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不过他不愧为领导干部,定力相当惊人,低声说:“扶我去卫生间。”
陈奇峰和联络员正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厕所,付品江出来了,轻车熟路把方清华领到了一间房里。
方清华独自一人进了卫生间,联络员留在了房间,其他人识趣地退到了外面。
五分钟后,方清华从卫生间出来,到门口来清侯大家,笑着说:“今儿任性了一回,好酒贪杯,这不就吐了。不过还真是奇怪了,吐了就好了!看来,此生是与酒无缘了。”
“书记,这包谷酒可是六十多度的,都说这酒一两顶三两,您能喝下这一杯,已是很厉害了!”陈奇峰笑着说,“您看要不要陪您玩两局?”
“那就玩儿两个小时,十二点准时睡觉!”方清华眼里冒着喜悦的光芒,吆喝道,“来来来,小付,小梁,咱们四个人凑一桌,就在这房间里玩儿。对了,小付你会不会?”
付品江一时拿不准他们说的是玩什么,不知道如何回答。难道,这方清华是要赌博?
“书记,您这房间里没有桌子……不如我去外面搬个桌子来吧……”付品江吞吞吐吐地说,心里却在想,若是真要玩,被老百姓逮到了,一炒作什么的,可就麻烦了。关键是,这个春节禁赌的事如火如荼,干部是老百姓关注的焦点呢。
“那就不必麻烦了,我们直接找个有桌子的地方,不就完事了?”方清华朗声笑着,开始往外走。
付品江低声问陈奇峰:“咱的县wei书记咋这么豪放?这不是要告诉整个云梦山的人,你们的县wei书记是个赌棍吗?”
“臭小子,你想哪儿去了?”陈奇峰笑着说,“我们的方书记啊,业余爱好只有一个,那就是打拖拉机。”
这拖拉机,其实是一项团体牌类游戏,二对二,升级,拼的是配合。
原来如此,付品江这才释然。四人找了一张小方桌,拿来两副半新的扑克牌,方清华同陈奇峰对家,付品江同梁秘书对家。不少老百姓也围过来观战。
方清华和陈奇峰的技术确实很好,不过一手牌烂得没眼睛看。付品江和梁秘书牌好技术也不差,关键是一点儿也没有打业务牌的意思,方清华和陈奇峰是一败涂地。
这期间,村民们陆陆续续离去。围观的只剩下田擎、吴玉田、肖晓、柯雪,以及合作社的几个人。
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方清华刚刚拿了一手好牌,他的电话却响了,他说:“不好意思,市高官找我,你们谁来替我,我今儿就到此为止了。可惜了一把好牌!”
方清华说着,将一把牌叠好,放在了桌上,小心地接听了电话。
周围的人都不会玩儿拖拉机,牌局便散场了。
是夜,陈奇峰陪着方清华,在云梦山休闲旅游专业合作社住了一夜。
上午因为放鞭炮受伤的周明友,老父亲没人照顾,吴玉田把他带到了合作社。
合作社的床位有限,方清华和陈奇峰各睡了一个床,周明友的老父亲睡了一个床,田擎和方清华的联络员睡一个床,肖晓睡一个床,其余人都回了自家。
次日清早,方清华在陈奇峰的陪同下,去烈士陵园转了一下。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撤离了。
刘彩英她们在收拾房间时,在方清华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三千块钱和一张字条道是:“住宿费及伙食费,叨扰。方清华。”
正月初一上午,付品江要回老家,柯雪把车借给了他,原本打算让他独自回去,但最后还是不放心,决定陪他走一趟。
田擎也决定带上肖晓去趟施南,于是四人同行。
柯雪开车开得蛮不错,冰雪路段也驾轻就熟。几人在县城耽搁了半小时,到医院看了一下受伤的周明友。
四个年轻人一路闲聊着,当然主要是柯雪和肖晓在聊。两个男人不时搭一句话。
女人到一起了,话题无非是哪里有好吃的好看的好听的好玩的。
柯雪与肖晓像是一见如故,在施南别过时,意犹未尽地彼此加了微信留了电话。
从施南去老家新田的路上,柯雪突然停了车,执意让付品江来开。付品江拗不过,只得坐上了驾驶室,还开着玩笑说:“就我这烂技术,你能坐得安心?”
“有啥不安心的,了不起跟你一起车毁人亡。”柯雪坦然道。
付品江驾驶技术确实不敢恭维,柯雪却真的泰然自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爹看到你跟我一起回去了,会是什么反应?”付品江毫不避讳地问。
“这我还真没想过。”柯雪突然沉思着,许久才接着说,“要不我住民宿吧?”
“那怎么行?”付品江毅然否决,“我来想想怎么解释。”
“要不,就说我不是柯雪,只是长得想她而已。那我叫什么名字好了?江雨?小丽?阿猫阿狗?”柯雪调皮地笑着说。
“不必有任何解释,他爱咋想咋想。”付品江突然说,“你觉得呢?”
“就说我反悔了,现在想和你复婚,一天到晚缠着你,怎么样?”柯雪继续道。
“说得跟真的一样!”付品江继续思考着,“你说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很荒唐?”
“人生本就荒唐。”柯雪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二人就这么一路商量着,却一直没得出个结论,便已经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