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微妙的翻转了似的。不待陈牧再问，宋雯像个精灵一样快步走到了前面。
她踮着脚，优雅地转了一个圈，然后面对着陈牧。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前倾，一边皱着眉头思考似的，一边慢慢地后退。
“喂，陈木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陈牧一怔，连忙摇摇头。
虽说早已在金古梁温的江湖里纵横多年，但书里那些儿女情长的毕竟都是雾里看花的理论知识。什么是喜欢？到目前为止，他完全没有实际一点儿的经验。尽管他能口若悬河地劝导闫寻，可是单从他劝说失败的效果来看，我们也能知道，这家伙只是纸上谈兵。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理科生，也确实不宜过早接触此类的哲学问题。因为，对于理科生的脑洞，此类功能往往有待开发。
宋雯探着身子，将信将疑地问：“没有吗？”
陈牧再次，坚决地摇摇头。
天呐，他忽然发现这丫头竟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太邪恶了。
陈牧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否则，但凡再耽搁一秒，他知道自己必然会是一副脸红红的样。
喜欢是啥样的呢？
是这样吗？
虽然少年总是青涩和不谙世事的，但果真遇上了这么一天，遇上这么一个人，又有些猝不及防的欢喜。
所谓曼妙美好时光，莫若就在此时此刻吧！蔚蓝的天空上挂着一朵心型的云，空气里有不知从哪里传来桂花的香味。
但一切的美好都不如她有吸引力。就算沿途路上所有的女生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她也是如此与众不同。
瞧见她低首垂眉的笑靥，他忽然又很想回到刚才那个问题，然后点点头。
秋阳，和从她眼神里折射出来的光。乘风而来的怦然心动，沁透微凉的喜悦欢愉。都令这份温馨淡然的记忆，变得熠熠生辉！
其实，有很多同学都私下偷偷告诉过陈牧，以前他们班的梁慧很喜欢他。
谁又看不出来呢？只有他自己装傻。
梁慧当然很好啊！可是对于梁慧，陈牧好像并未有过此刻这般暗流汹涌的感触。这种感触，很专注，也很轴，就仿佛时间，只在她一个人身上流淌……
“呐呐呐！你不敢看我，你肯定是骗人的！对吧？”宋雯用手指着他。
“小学的时候算吗？”
“不算！”她张口就来，“不过你说来听听！我想判断一下。”
“嗯，好吧。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好像喜欢我们班班长，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生。她的眼睛很大，脸上笑起来的时候呢，会有两个一深一浅的酒窝。她的头发又黑又密，总是扎成两条粗实的大辫子，用粉红色的布条系着。走路的时候，甩出各式各样的弧度……”
宋雯忽然瞪了他一下，“说重点！”
“有一天我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拔了她一根头发，结果她哭得死去活来的，还要跳楼。她说，她不再完整了，白马王子不会再爱上她了。虽然她没有真的跳楼，但那之后，我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她什么……毕业的时候，我还亲自为她在全校一千多个老师和同学面前唱了一首张学友的歌。”
“噗！你确定？谁的歌？？”
“咳咳，是的。就是那首‘微风轻轻吹过你的发梢，就像风的线条’……是是是，我承认，是挺搞笑的，我记得老师笑得皱纹都加深了，她说带了这么多年，我是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会唱张学友的小学生？”
“嘿，差不多差不多……”
宋雯咯咯咯地笑个没完，“小学生……哈哈……小学生不算，这个不算……不过，大笨蛋，我也是信了你的邪，哈哈哈！你可真有本事，从小就这么优秀！”
“要是这个不算，那就没有了。我平时不太关注女生。”
“那……你平时都关注什么？男生吗？”
她调皮地歪着头，一会儿又装作正儿八经的模样，“哦，对不起，我是不是应该再郑重地问一次，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没过一会儿，她绷不住，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陈牧一脸无语，只想冲上去再次弹她的脑门儿。
她吓得猛一皱眉，用手掌把脑袋捂上，保护起来，然后一惊一乍地跑开了。
过一阵，陈牧又追上她。
两个人相视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宋雯忽然将长发拨到胸前。
“喂，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你怎么还没发现？真的看不出来？”她故意转了半圈，背后的秀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悠扬的弧度。
“我应该……发现……什么啊？”陈牧慢吞吞地说出口。
“笨蛋！你就没发现我的头发比上次长了很多？”
“你这么一说”
陈牧这才格外地注意到她的秀发，又直又长，修剪得很有层次，像水流幕帘一样垂下，几乎垂到腰际。
“我去理发店接的，嘻嘻，老师也没看出来，怎么样？好看吗好看吗？”她雀跃地像一只小鹿。
“好看～～仙姑当然是最好看的了！”
“哼！不许叫仙姑了！谁有你这么大的侄子？拜托，我才17岁，你把我叫成27岁……”
“那我叫你什么？”
宋雯扬起螓首，露出骄傲的微笑，“你可以叫我美女啊，我不介意的，叫大声点！”
“胡说！这里哪有美女！”陈牧疑似直男发作。
宋雯抿着嘴，威慑地挥舞起小拳头。
陈牧又一脸认真的说出下半句：“明明只有一个仙女！”
“哈哈哈，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陈木头，你总算不是笨到不可救药。”
“仙女，仙女~”
她背着手，走在陈牧的前面，轻轻念叨。
“陈牧，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过去已过去，未来还未来，操那份闲心干嘛？我既不留恋过去，也不憧憬未来。”
“那你总想过考什么样的大学吧？”
“这个当然想过，但是我这两年来，仍然在清华和北大之间犹豫，实在难以取舍，你觉得我考哪个好？”
宋雯突然像看怪物一样缩缩脑袋，说：“你是认真的吗？”
陈牧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宋雯说：“你们好学生的世界真可怕！”
“你呢？你想去哪里？”
“我也想去北京，想去首都上大学！”
“那，有钟意的院校了吗？”
“有啊！中国音乐学院！”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成了不自信的模样，“不过，可不容易呢……他们对专业课要求很高，文化课分数线也很高……”
她的眼睛里仿佛露出了属于它原本的模样，那样敏感而忧伤。
陈牧忽然停下脚步，说：“哦，你误会了，我说的清华、北大都不在北京……”
她果然疑惑地抬起头来。
“我说的是英国剑桥大学旁边，乌有莫镇的清水塘华人大学以及北爱尔兰农林大学。”
宋雯眨着美目怔了一会，再度嘟起嘴，“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不好笑！”
但两秒钟之后，她又欢快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双弯弯的月牙。
“我一定能考上的！”
“对嘛！要相信自己！”
“但前提是”宋雯对陈牧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甜蜜的微笑，“小陈老师，你得帮我……”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补习？告辞，姑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喂！陈牧！！！！”
“越来越佩服古龙大师了，真是哲学家。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来找你，就越麻烦。”
“呵呵，你这么说，那人家可就要伤心了。我只记得方才有人对我说过，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又如何？”
宋雯轻轻咬着嘴唇。
“伤什么心你就？我还没说完呢，我开玩笑哒！不许伤心，补嘛，补补补。”
“其实我的专业课成绩还好。只要你帮我补习，把文化课成绩提上去，我就很有希望的！”
“好！我答应你！”
“嘻嘻，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我的。你最好了！那我以后中午在图书馆等你哈！”
她说完，又跑到前面去了，心情很好的样子。
陈牧摇摇头，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感觉轻松又快活。看着她的身影，不禁又想起她的问题，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那一刻，她悠闲地信步在陈牧身前的风里。在他们的头顶上，有许多巴掌大的火红的枫叶纷纷从枝桠上折舞、落下……其中有一片叶子，刚好被她伸手从空中接住了。
陈牧站在一个最佳的角度看着她，看着她将叶子轻轻放在自己的掌心，小心翼翼地，用黑色签字笔写上一行小字，还不让人偷看。
尔后，她将树叶夹在书本里，抱在胸口，浅浅一笑，转过身去……
不知以后，陈牧会在无数个偶然的瞬间，来猜测她究竟写的是什么？
也许，会是浪漫电影里的一段歌词插曲？
也许，会是她喜欢的某个偶像歌星的名字？
又或许，只是某句老掉牙的励志名言呢？
毕竟，那时大家都还很年少，思想很稚嫩。
“听说，在半空中接到枫叶的人，会被幸运女神眷顾哦！”陈牧说。
“哇！真哒！”她兴奋地跳起来，凑近来，“真的吗？”
“是啊！这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一定很灵！”陈牧说。
“呀！”
宋雯看着他，眨眨眼睛。
“怎么了？”
“你这不老实的木头，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嘛！”
“没有，这是真的！”
“真的？”
“你是被幸运眷顾的女孩啦！”
他们并肩走着，这条枫林大道也非常卖力地向前延伸，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似火，似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