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耀眼的灯光将四周照得亮堂，但与这明亮的环境不同，尚夏此刻正处于灰色的漩涡当中。

她能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动，这些血一股脑的冲上头顶，导致她脑袋发胀，产生了一种自己好似一个大头娃娃般的错觉。身上黏了一层薄汗，在这环境里边，似冷似热说不清楚。光线从头顶宣泄下去，阴影将她的眼睛衬托得更大更圆。

“醒醒。”新来的机器警卫动了动尚夏的肩头，她的眼珠转到他的身上，但她的眼神却好似还在看着别的地方，紧接着，尚夏猛的吸入一大口氧气，仿佛刚从溺水中醒来。

“谢谢。”尚夏说。

“不客气。”机器警卫重新站回岗位，他的两手放在裤缝上，站得笔直又端正。

道完谢，尚夏低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想到了，

可以利用的人，

和可以利用的物。

尚夏的嘴快咧到耳边，地面的瓷砖照出她的模样，她的确在笑，但这笑却是无意识的。

哈，你笑得真恶心，她对着地面的自己说。

收起笑容，尚夏没有征兆的一头撞在墙壁上。

“咚”的一声巨响令机器警卫迅速转过脑袋，他立即捕捉到了尚夏的状态，头部重伤，神经混乱……

神经混乱，她服用了毒物？

机器警卫大步跨到尚夏的身边，他的指甲盖向后翻开，一根针刺从指头里推出来，针刺扎入尚夏的手臂，一点血被针刺吸入，进入机器警卫自带的血液检测仪里。

检测结果血液中毒，来源：食物。他的屏幕上如此写道。

食物？机器警卫挣开尚夏的嘴巴，他歪着脑袋凑近看过去，的确在她的牙齿上发现了一点食物的残渣红褐色的碎末，机器警卫捏起一点碎末放入嘴里，得到判断结果菌类，新品种，含神经毒素，是否提交资料？

机器警卫选择了确定。

他抱起尚夏，一只脚刚跨出隔间，熟悉的声音在尚夏耳边响起，她听得模糊，但勉强还能辨别出一些词来该死、怎么、送、离开、换人、东门、拦截。

晕晕乎乎的一阵颠簸后，尚夏感觉到后背柔软，还有酒精与消毒液的味道。

是医护室。她心想。

机器警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尚夏费力的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里有一名长头发的女人，她慢慢的靠近尚夏，离得越近，尚夏越能看得清楚。

“真是可怜的孩子……一定很疼吧。”她说。

尚夏听不清楚她说话，但她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她使劲的咬在舌尖上，一阵令人眩晕的刺痛刺激到了大脑，让她清醒过来。

自从见识过人贩子拐卖小孩后，她便养成了在领子里藏食物的习惯，弟弟和左侑的身上都有，既可以用作应急，也可以在小孩子中作为交换的物品，无论是以物换物，还是以物换些别的东西。但她不同，她的一半领子里是普通食物，另一半领子里是一些会让她产生奇怪反应的东西。这些东西她都吃过，当眩晕感出现时，她立马就清楚了自己嘴里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东西是水果摊老板的珍藏，他年轻游历时摘采到的奇异果实，并将它命名为“昔人”，因为他吃了会看到自己已经去世的旧友。

昔人有一个特点，它会让人产生幻觉，当幻觉越发真实，以至于自己都能碰到幻觉里的东西时，人就死了。尚夏并不想死，起码现在不想，所以她用了除解毒药外唯一的一种方法减缓果实对自己的伤害自己先伤害自己。

长发医生正在为尚夏处理头部的伤口，伤口呈紫黑色，有血丝渗出来。

“你可真对自己下得了手，”长发医生将棉球扔掉，“kg组的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人还是好的，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她拿出一块新的棉球，沾上酒精，继续在尚夏的额头上擦拭。

当酒精碰到出血点时，很疼，但尚夏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如果留下伤口了怎么办？”

这长发医生是个话痨，她一直絮絮叨叨的在尚夏耳边念叨。

尚夏不吭声，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长发医生给尚夏贴上棉布，“棉布上抹了特效药，应该很快就能消肿。”她的手准备从尚夏头上挪开，尚夏却猛的抓向她的手腕，但她手小，脑子又受着伤，感知能力不强，只抓住了长发医生的指头。

尚夏睁开眼，绿色的瞳孔看着女医生。“……你没有sky？”

女医生有些惊讶于尚夏的动作与她的神情，在军营了呆了许久，女医生转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情况，“你的眼睛真漂亮，向孔雀石一样好看。”长发医生露出浅笑，她笑的时候会有两个梨涡，非常可爱，“我有sky，但他在睡觉。”

尚夏的眼睛睁大了些，一个活在军营里，没有经受过任何折磨，也未尝体会过灾难的幸福的女人，尚夏如此判断道。

呵，也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孩子。

尚夏松开女医生的手指头，“幸好，”女医生露出疑惑的神情，尚夏跳到地上，“本以为会更麻烦一些，但没想到这里的医生竟然是个善良的女人。”

女医生以为尚夏这是在赞美她，便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尚夏皱眉，“我不是在夸你。”

“啊？”女医生的羞涩转变成了愧疚，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大人般的尚夏，说：“你还是躺回床上吧，你的毒素还没清理。”

“不用了。”尚夏向后退一步，“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女医生没明白尚夏的意思，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她的sky在她的脑子里大吼：“卧槽你个傻女人，你怎么搞的中毒了？哪个王八羔子敢毒你，我现在就告诉kg1！”

“不要！”

女医生复杂的看着尚夏。

金色的发色，可惜头发有些干枯，小脸很白，没有一点瑕疵，但面色蜡黄没有光泽，两颊凹陷……缺乏营养，长期焦虑，发育不好……女医生大致的判断出尚夏的情况，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正在家里玩布娃娃，和小姐妹们在情景室里玩角色扮演，但对于尚夏而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两行清泪从女医生的眼眶里流出来。

被她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尚夏直直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赶紧出声说道：“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不然你的病无药可治。”

女医生破涕为笑。

尚夏感觉鸡皮疙瘩又叠了一层。

“我告诉你，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