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拐出静海外环,进入外道,再拐弯,上了一条水泥路。
前面就是城乡结合部,乌衣抓起手机撩开头发,放在耳边。
“出来等着。”
电话扣断,乌衣将手机扔在变速杆旁边。
“不会待会要见的就是那个新人吧?”胥子关偏过头来问。
“嗯。”乌衣目视前方。
隔着好远,胥子关望见前面蓝铁皮烟囱冒出直上天空的黑烟,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机械厂里穿厂服的工人一波一波的走出来,袖口沾着黑油,坐在塑料支板前大口吃喝。
胥子关一眼就能看到站在大门口的等着的男人,深蓝色的厂服,圆寸,洗的很干净,铁青色的下巴上满是胡茬。
乌衣将车停在路边。
“我就不送你回去了,车借你,想还的时候打电话,别打给我,里面放着电话本。”
乌衣松开安全带,胥子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出去。
“以后有什么问题,我还能找你么?”他斟酌着用词问道。
乌衣愣了下,看着胥子关递过来的红双喜,片刻后接过烟,放在手里眉尖一扬展颜一笑。
“可以啊。”
胥子关打亮火机,拿一只手挡着空调风,乌衣低下头,将一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另一边的头发自然而然的落到胥子关手上,胥子关感觉像是有清水落在指缝之间。
感触就那么一瞬间,之后乌衣抬起头,偏头吹出烟雾。
“回见。”她推开车门。
“虽然这么问有些突兀。”胥子关又叫住了她,“但我还是想问,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帮助我们这些人?”
乌衣想了想,又合上门。
“我们跟普通人已经生不了孩子了。”乌衣语出惊人。
胥子关惊异的挑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
“当接受血统的那一刻,我们就跟普通人不同了,简单点说,我们不再是人类,不再是同一个物种,而同样,你跟我,也不是同一个物种。”
乌衣指指自己,又点在胥子关胸口。
“我们不介意碾死蚂蚁,同样不介意给狗骨头,因为后者对我们有用。”
乌衣又露出那种骄傲而薄凉的笑容,让胥子关想起那个雨夜她在车里的沉默,或者那个将金鱼扔出窗外的乌衣。
“别介意,我无意说你是狗,因为我没送过你骨头。”
乌衣推门下车,胥子关自嘲笑笑,给自己点烟,向汽车方向走过来的圆寸男人站在了原地,看着前挡后低头点火的胥子关。
给胥尔秋做完午饭,胥子关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将青锈的铜牌按在额头上。
在闭上眼的一瞬间,冰冰凉的铜牌变得滚烫,烧穿头骨一般落进脑子里,胥子关嘶的一声坐起,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额头上一片滚烫,但什么都没有,他拼命的想睁开眼,但眼皮像被胶水黏住了。
眼眶周围开始发麻,眼球像心脏一样搏动起来,激烈的如同要撕开眼皮,胥子关胡乱的抓住了一把椅子,压着一阵阵低吼,木材开始在手中变形。
在最初的剧痛之后,眼睛好像被迫着直面狂风,眼球拼命在眼皮下乱转,但哪个方向都好像又狂风吹来,眼泪沾满了睫毛,一个劲的往外涌。
渐渐胥子关觉得麻木了,眼上好像挂了一层厚厚的铜锈,直到他试着睁眼。
睁开了。
面前一片黑暗,胥子关眨眨眼,依旧如此,但他并不慌张,眼球慢慢发凉,好像有水浸透了铜锈,直到他看到第一丝光。
黑暗飞速的剥离,像是拨开壳的煮鸡蛋,胥子关重见光明,脸上还挂着眼泪,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一直延伸到另一边天的楼宇,大楼立如一具具骨骼,玻璃幕墙反着大片的烈日白光。
一丝都变得更清晰了,避雷针下一排红腹燕子尾羽抖动,在风中警惕的摆头。
胥子关摸摸自己的眼,然后抹干自己的眼泪,走出屋对看电视的胥尔秋说。
“中午你自己上学,我不送你了。”
胥尔秋倒戴着帽子,两只手正抓着坐下的凳子,前后摇摆做骑马状,冲着胥子关点点头。
胥子关回房间锁上门。
“浏览战斗记忆。”
“咕咚。”
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胥子关失去了意识,身子向后倒去,靠背椅接住了他,让他垂头坐在椅子里。
首先是高温。
胥子关醒来在一场夜火中。
他睁开眼,右手是火红的显明连,脚下是流血的尸体,远处是静立中堂的和尚。
“战斗局限在水阁二楼,战斗记忆中难度增加。”有声音提醒道。
他又重新回到这场战斗之中,接下来是无可避免的鏖战。
胥子关双臂一振,缓缓举刀过顶。
在他做出动作的同时,对面的和尚矮身捞起烛台,呈一道直线冲来。
与他的记忆完全不同,速度也远比记忆中的要快,胥子关迎风一刀,显明连撞上了烛台,明亮的火花暴射。
屯骑级的血统完全占不到便宜,胥子关肩膀耸动,向后撤出一脚,撑住了一身蛮力的和尚。
“喝!”
瞳孔内的岩浆流动,胥子关周身火风四散,竟然反举着显明连慢慢推起来。
所有的火焰朝着中堂中的胥子关低头,像是被风拉扯着,但对面的和尚踏前一步,胥子关的反抗被全部压回,铁刀与铁棍之间嚓啷一声,胥子关蹬蹬后退。
所有的火焰也瞬间恢复正常,和尚再踏前一步,低喝竖劈!
“呼!”
胥子关扭身避开,势大力沉的竖劈劈开空气,但预料中的砸地声没有出现。
和尚屈膝,上臂的肌肉翻覆,以捞月的姿态强行扭转烛台,在砸到地面的最后一眨眼间转向。
身后风声袭来!
和尚瞄准的是腰,胥子关听到了声音,但他既没法跳起也没法矮身躲过,毒辣的棍劲抽在脊梁上,胥子关甚至生出了被一棍抽成两半的错觉。
身子破麻袋一般摔出,胥子关膝盖骨砸在木板上巨响,拿显明连勉强撑住身子,下半身却丝毫没有反应。
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更暴烈的风声再次袭来。
胥子关只来得及回头……
“嘣!”
一颗半碎的头颅旋转着飞出二楼,落向黑暗中。
胥子关无头的尸体倒地。
别打了别打了,我承认是因为看比赛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