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平安的走出了风雨泽,蓼茗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这次远行,哪料到处处涉险,步步该灾。看着昏迷的莞尔,蓼茗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哽咽得难受。于是一鼓作气,扶起莞尔,沿着大道,寻客栈去了。
也不知第几次看到了黄昏,周围渐渐出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看到人还好,一看到人群,几日滴水未沾的蓼茗终于放弃了挣扎,一下子失去气力扑通倒地,倒下的瞬间,嘴里还唤着师妹的名字:“莞尔.....”
再醒来的时候,蓼茗已经躺在了精心整理的稻草之上,揉揉眼睛,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环顾四周:“这是在哪里?”蓼茗心里嘀咕。周围的环境如此陌生,不由得起了防备之心,手心捏着银针数枚,冒着冷汗。左边窗沿上一首诗引起了蓼茗的注意:
何年何月何从助人
日升日落日照吾门
知己知彼知其灭法
音起音落音扫其身
“莫名其妙的诗。”蓼茗心想,再次环顾四周,破烂的房屋内,一口铁锅,一个灶台,一张八卦桌,几把竹凳,一切都是那么陈旧不堪,只有桌上的文房四宝稍稍有些讲究。这地方,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思索着,蓼茗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喊一声:“莞尔!”那想到这一喊却搓了心力,胸口一闷,只觉脑袋一沉,又倒了下去。
屋内的声响惊动了屋外的人,与其说这是屋,不如说是草舍,一少年慌忙奔了过来,根本用不着推门,因为屋门只是一木板而已,平日只用来挡风,只见少年一脚踹开木板,来到了蓼茗身边,“大姐姐,你怎么能随意走动。”看着少年慌手慌脚的扶自己起身,蓼茗不觉难为情起来。
“我,”蓼茗正欲说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却被少年打断了:“大姐姐,易大哥说在他回来之前,你是不可随便走动的。”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蓼茗不好再争辩下去。
“小......”蓼茗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位少年:“小兄弟可曾看见与我同路的姑娘?”
蓼茗故作镇定,而少年只是瞧着蓼茗,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蓼茗有些恼怒,但毕竟一个孩子,于是压住了恼怒,又问:“小兄弟可曾看到我师妹?”这次少年终于开口了:“你们真奇怪啊,醒来都问我是不是见到另一个人。”说着,少年还故意装出莞尔的声音,配合这夸张的动作。
听少年这样说,蓼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虽然面前的少年令人生厌,但疲惫的身体
早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长喘一口气,蓼茗又一次睡了过去。
少年见此情景,噘起小嘴,嘟囔着:“一点都不好玩儿。”悻悻的离开了房间。
当满天的星辰聚合成美丽的银河时,蓼茗醒了过来。窗外几人的谈笑声不时地传来,“这一定是莞尔,还有那个讨厌的小孩。”蓼茗边想边整理衣装,走出屋子。
看到师姐醒来了,莞尔心中甚是高兴,急忙跑到蓼茗身边,拉她一并坐到了篝火旁。这次,蓼茗先开了口:“莞尔,你的伤。”莞尔则心不在焉的回答:“多亏了易大哥。”说着,指向篝火对面的人。
蓼茗只顾关心莞尔,却忽略了其他人,而此时,篝火旁不再是那个讨厌的小孩,却多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突然,蓼茗觉得方才多有失礼,赶忙作揖道:“这位公子,没请教。”
“哈哈,”首先传入耳中的是爽朗的笑声,“什么公子,村中野夫而已,我姓易,叫易肖。不嫌弃的话叫我易大哥好了。”这样的言语,竟让蓼茗心中温暖了许多,“飘泊在外的人啊!”蓼茗心想,于是道:“多谢易大哥救命之恩,冒昧问一句,易大哥也懂医术?”远处的莞尔拼命的点头,仿佛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似的。易肖道:“略懂一二而已,常年生活在林中,难免被蛇虫所伤,最浅显的治疗方法,久而久之便摸索出来了。”
莞尔心生佩服,道:“那我的幻觉也是易大哥帮忙解除的?”
“什么幻觉,我不知道,当日路经石林,见你姐妹二人倒在地上,便赶忙扶回家中,探脉后发觉你师姐乃是劳累过度,没有多大危险,倒是你脉象紊乱,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想起后山常有野山参,清肺安神,于你或许有用,于是嘱咐家童照看,便匆匆采参去了。”
易肖喝了口酒,继续说:“想不到三杯参汤入肚,你竟然醒了,呵呵,真是无心插柳啊。”
蓼茗道:“易大哥,我只见过披蓑衣,扛扁担,挥大斧的山野村夫,像你这样舞文弄墨,钻研医术的村夫还真是少见啊!”
易肖知道蓼茗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但依然和颜悦色,正准备开口。
“你好奇怪,易大哥好心救你,你还怀疑他。”说话的正是那个讨厌的小孩,话音刚落,小嘴又噘了起来。
蓼茗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我们姐妹二人行走江湖,无依无靠,遇事多加防备,也算符合情理,易大哥,我说得没错吧,再者,易大哥若是诚心相待,除非确有原委,让我们姐妹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算为过。”说话间,身边的莞尔赶忙使眼色给师姐,害怕师姐的言语冒犯了易肖。
谁知易肖生性豪迈,不拘小节,心胸更是宽广,听蓼茗所言,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早听闻望春阁弟子心思缜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说罢,又大笑了起来。
莞尔一阵诧异,道:“易大哥怎么知晓我们是望春阁弟子?”
易肖道:“就算刻意改变了衣襟上流离草的图案,使人以为只是海棠花,但使用的银针是不会骗人的,方才我看到你师姐手中的银针,就料定你们是望春阁弟子了。”
蓼茗慌忙低头,发觉了自己习惯性的防备动作将银针搭在手上,顿觉无地自容。
易肖又道:“蓼姑娘莫要愧疚,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我倒是很佩服你呢。”
听到易肖安慰自己,蓼茗反倒更加羞愧了,连忙收起银针,那慌张的姿势,引得众人一片笑声。
看到误会解除了,莞尔接着问:“易大哥,你的身世.......”
“哦,是这样的,我本江南人士,前些年醉心科考,谁知几番落第,经不起打击,又无脸见父母,索性在此住了下来,但舞文弄墨的习惯却始终无法更改,于是就当起了村夫,一个卖弄笔墨的村夫。”一席话又引得众人禁不住发笑。
“原来是这样啊”莞尔恍然大悟“其实这样也落的自在,易大哥这样的生活我们姐妹也甚是羡慕。”
谁知无心的一句话,易肖却沉默了下来,眼睛只盯着晃晃悠悠的篝火,陷入了沉思。
气氛变得压抑,而蓼茗最受不了的便是压抑,道:“想来易大哥也不是万事顺心的,不知能否把不快之事告诉我们姐妹,或许能帮上忙。”
说到心事,易肖仰头望着天上的银河,道:“唉,你们帮不上忙的,那件事困扰我多年,多少人帮过我,只是徒增我罪孽罢了。”顿了顿,易肖接着说:“两位姑娘,休息几日,还是早早离去吧。”
莞尔听闻此言,道:“易大哥此话差矣,同为天涯沦落人,患难时才可见真情,易大哥不妨说出来,即便我们帮不上忙,也求得心里上的解脱。”
蓼茗频频点头,表示赞成。
易肖着实被莞尔的真诚感动,于是道:“也罢,告诉两位无妨,那是......”
“易大哥的心事可是那首诗?”不待易肖开头,莞尔先抢过话头。
此时的易肖甚是惊讶,道:“莞姑娘说的是屋内的哪首诗?”
“明知故问嘛,你的屋里哪还有别的诗?”莞尔说。
听闻,易肖便觉得面前的这位姑娘不一般,于是问:“不知姑娘可知其中之意?”
“如此简单的藏头去尾诗,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莞尔道:“每行首字和每行倒数第二个字,连起来便是‘何日知音,助吾灭其?’是这样吧,易大哥?”
易肖闻罢,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姑娘,心想:“望春门人果非同一般,难道这么多年,真被我等到了?”一口烧酒下肚,道:“姑娘果真聪慧过人,易大哥佩服万分。”
“易大哥,你等的一定很辛苦吧,天下间会有什么事让易大哥如此烦恼呢?”莞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