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事故发生后9人委员会立即任命了新的基地指挥官原10号基站的站长，他组织了事后的救援工作。我和小胖子被要求抢修引擎，实际上就是抢修喷射口，引擎的其他部分都已经被湮灭了。因此，小胖子一直在抱怨这个任务，若不是在黑暗中工作我很想屏蔽他的脑波信号。庆幸的是，我们都已经恢复三维的形态，这样的修理工作对我来讲并不困难。

等到我们修复好喷射口后收到了新任组长的信号，要求反物质引擎操作小组全体到备用驾驶舱报到。实际上就是要我和小胖子过去，小组其他组员已经全部牺牲。

我和小胖子都从来没有去过后备驾驶舱（正式驾驶舱也没去过），所以无法直接“瞬移”到那里，只能先去附近的飞行员准备室，然后再走路过去。

进到后备驾驶舱后，我被保护膜外的新宇宙景象震惊到了。那是一个黑白的宇宙，就像被干扰了信号似的一直闪烁着。组长的脑波提醒我向基地指挥官致敬，我这才回过神来。

“你们的工作做的很出色，”指挥官看上去有600多岁，他的声音很镇定，似乎那起事故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我现在需要动力，越快越好。我们离开那个洞还是太近了。二维宇宙太单薄，若不尽快离开这里，要不了多久，我们又会被灭点吸进去。”

“我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动力，没有反物质、没有快子。”组长在回答指挥官，“只有仅剩的光能，但也坚持不了多久，附近都没有恒星。”

“除非我们建造一个曲速泡沫引擎，虽然这是个老旧的技术，但是借助现有的原材料是可以做到的。”是小胖子，“但是要把剩下的能源全部集中起来使用，而且不知道可以航行多久。”

“在当前条件下，曲速泡沫引擎起码需要三个月才能建好，那时我们早就变回一幅画了。”我暗想。

“你讲得对，造曲速泡沫引擎根本来不及。但是我已经安排人把仅存的三艘行星级战舰上的跃进引擎拆下来并安装给了火星号。”指挥官在回答我，该死，我忘了自己打开了全频谱。

“跃进引擎的驱动器是两个极盘，重复压缩真空来创造一个绝对真空，排除其中所有的基本粒子后产生固定激光场，从而保存不断增长的绝对真空泡，一直到它包容了整个飞船，才可以达到超光速。行星级战舰这么小的引擎怎么可能制造出足够包裹整个火星号的真空泡呢？”是小胖子的质疑。

“如果跃进引擎使用的能量是快子呢？”指挥官回答了小胖子，并没有责备，他继续和蔼地说，“而且，我们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火星号。”

“快子不是已经全部被对消灭了吗？”新组长的提问。

“并不完全。”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

“这是灵人。”指挥官指了指地上一个矮小的影子发出提示给我们。

“你们没有升维吗？”小胖子惊讶的用意念发出声音问道。

“我们的肉身被降维了，精神体承受了超新星爆发、宇宙辐射，在巨大的核反应堆中被核裂变、被核聚变，被宇宙间所有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射线放射！我们，回不去了。”灵人说。

“你说的‘并不完全’是什么意思？”我用声音问他。

突然，几十个影子出现在了驾驶舱里，本来就黑乎乎的驾驶舱更加黑暗了。

“这是我们所有幸存下来的同类，一共35个。”刚才的那个灵人说，“我们每一个精神体都自带快子，我们本身就是能量。”

“你是说把你们当成能源来点燃引擎？”小胖子惊讶中带了点忧伤。

影子们忽然又消失了，还是那个影子说道：“我们只要留下一个精神体，我们的种族就不会灭绝。”

“天哪！你是说？！”这下子又轮到我惊讶了。

“是的。人是人类的一员，一个人不能被称为‘人类’不是吗？如果一个人将人类概念占用完，这样是不是很搞笑呢？我们原先也是这样。”灵人看了看驾驶舱里的人们，继续说，“我们原本也是非常繁荣的人类文明，但是，星系里的资源有限，不能满足我们几何倍速的繁衍。但是我们一直处在三类文明的边缘，走不出自己的恒星系。后来，有人给我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能量，吸食能量远比找食物方便。可是，时间一长，我们自己也变成了能量，并且只能依赖能量而生。”

就这样，我们带着灵人我们的能源全人类的希望去启动跃进引擎。

在离开驾驶舱前我还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在舱外的宇宙里发生了。某一个瞬间，我看到一个年轮般的光谱分裂成四个平行的光晕和六个垂直的星环，无序而快速地旋转着，但从不碰撞；后来六个星环开始崩溃，缩成了一个小的星团；四个光晕迅速爆炸，发出超亮的光芒；这时，驾驶舱里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宇宙中正在发生的壮观景象。

又一瞬间，我们飞船的引力消失了那么几秒钟。指挥官让我们赶快离开，不要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看到的景象。

走到准备室后，我把小胖子支开去准备工具，然后用声音问灵人：“现在是粒子和星团无序地漂浮，偶尔互相撞击；等下星团会崩解，亮光会持续上升；之后夸克开始凝聚，中子与质子出现，亮度开始下降；3分钟后，质子与中子开始凝聚成稳定的原子核；30万年后，电子开始凝聚在原子核周围，第一个原子出现；30亿年后，第一个似星体出现；50亿年后，第一个星系出现；150亿年后，第一个太阳系诞生。”

影子没有接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从他那一片漆黑的躯体里看出什么表情来，只能继续说：“奇点爆炸不是刚过去920年，为何我刚才看见了那一幕？我们到底沉定了多久？还是根本没有920年？我们现在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灵人还是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好，这些你都可以不回答我，但请你告诉我，从驾驶舱看出去，一眼就能发现这是一个量子态的宇宙对吗？哪怕当时我们正身处时间漩涡之中，你们只要稍稍往外看一眼就会知道伽马射线在这个宇宙里是不稳定的，非常不好控制。”

“实际上，昨天的事故并不是伽马射线造成的。”灵人终于说话了。

“我知道，在伽马射线出现以前，出现了一个未知射线。”我接过话说，这也是我为何要质问他。

“那是r射线。”灵人说，“我们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不知道会是何种射线，所以先给了代号r。”

我的脑袋一阵晕眩！从进入驾驶舱开始，因为频谱无法与现宇宙同步共振，我的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听到灵人的话，我整个人差点摊到在地。

“你们用了4万条人命换了24米的前进？”我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声音。

“不，我们用了43625条人命和465个灵人精神体赌了这24米！”灵人说。

此时小胖子回来了，他若有所思的问：“如果是快子能量，我们如何才能刹车呢？还是要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游荡再也不停下来？”

“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个双恒星系，引擎启动后，驾驶舱会导航直奔那里，利用那里的恒星能源刹车。”灵人回答。

“有恒星，就可能有生命。”小胖子显得有些兴奋。

“新宇宙诞生才920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诞生了恒星系？”我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影子。

这一天，每隔约半小时就有一个灵人跳入了跃迁引擎。火星号飞船可能已经成功启动，只是在跃迁时飞船周围会产生一个绝对真空的气泡壁包裹住飞船，但是在气泡中的光速依然是正常的光速，因此我们置身其中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