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湿重,烛影摇曳。
翻滚不休的云雾仿佛被烛火吸引,向着曼露的方向汇聚,在曼露的脚下铺成了一条云桥,直向着彼岸延伸。
曼露迈出右脚正好落在刚刚成形的云桥之上。
怔然了一瞬,曼露惊异于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又对此行的目标有了几分信心。
紧紧背包的肩带,曼露在云桥上小跑起来,越跑越快,云桥仿佛有灵性一般,看着是慢吞吞地向前延伸,然而无论曼露跑多快,云桥都始终在她的脚下成形。
手中的蜡烛越来越短,彼岸却遥远得仿佛永不可及。
跑到后来,曼露索性低了头,不去看蜡烛,只是埋头向前跑。
白色的云桥延伸着,忽然间,曼露踏上了棕黄色的土地。
到了?
她带着三分希冀七分惊喜抬起头,眼前正是那一株巨树。
黄昏时分的日光,穿过遮蔽天空的枝叶,洒下细碎的昏黄,手中的蜡烛只剩下短短一小截了,曼露不敢怠慢,擎着蜡烛来到树根底下。
这株巨树实在太大,树根从泥土中翻出,如同一头头趴伏在地的巨龙,张牙舞爪,曼露穿行在树根构成的小片“丛林”之中,烛光到处,那些蔓生的根须自然为曼露让开通路,仿佛欢迎主人回家的仆从。
走着走着,曼露眼前一亮,找到了!
一块被树根完全围拢起来的空地,一截像树木被砍倒后留下的树桩,树桩的正中,圈圈的年轮中最深的那一环,深深地凹陷下去。
多想无益。
曼露走到树桩之前,倾斜手中的残烛,温暖的火光中,白色的烛泪正正向着那个凹坑滴落。
空气中似乎充满粘滞的阻力,烛泪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同时,那白色像被分解,散射成了斑斓的七彩,最后极缓地落入凹坑,铺成了浅浅的一汪。
一滴,两滴,三滴。
残烛啪地熄灭,只滴下了三滴烛泪。
曼露按照得到的嘱托,赶紧在树桩前跪下,双手合十并于胸前,闭上双眼,脑海中放空。
一道意识连接闯入了曼露的脑海,一个模糊的词意传递过来,曼露听懂了,那是
“挑选。”
紧接着一件件物品从曼露的脑海中闪过,没有任何说明,没有任何解释,就像在播放无声的幻灯片。
曼露当然知道她要什么,她不会去额外索取,她只取她应得的。
一共三十多件物品,在曼露的脑海中不停循环,她很快锁定了她的目标,一瓶试剂。
再普通不过的玻璃瓶,但是每个看到这瓶试剂的人都能意识到它的不同,玻璃瓶中的试剂宛如活物,绛紫色的浓稠液体不断地蠕动着。
睁开眼,凹坑中的七彩烛泪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瓶试剂安静地躺在凹坑底部,正是曼露在脑海中选择的那瓶!
曼露松了口气,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泥土,拿起试剂瓶。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和那些大公司进行公平交易,这瓶试剂就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是她没有那个实力,贸然拿出这瓶试剂的结果只能是被人杀人劫货以后,扔在荒野上腐烂,她只有一个选择,喝下它。
纵使有八成的几率会基因崩溃,也好过十成的几率葬身荒野。
通常的基因药剂,无论是基础基因药剂还是功能基因药剂都是提供给异能者使用的,配合异能者自身的异能达到1+1>2的效果,这样的基因药剂,普通人喝了就像异能者选择在过载状态晋阶一样,成功几率微乎其微。即使成功,一瓶一阶基因药剂也无法给人带来质的变化,顶多比普通人强点罢了。
这瓶试剂不同。
nemesis,复仇女神。
极为罕见的可以提供给非异能者使用的基因药剂,没有位阶,它会随着服用者对自身的探索而在特定的方面不断强化服用者的对应素质,赋予服用者类异能效果,跨时代的杰作。
可惜的是,在它的发明者将它该良到成功率足够高、效果足够稳定之前就遭到那些贪婪的大公司的觊觎,它的发明者毁掉了绝大多数该型试剂,仅留下数量极为稀少的几支,自己也从此杳无音信。
八成的概率会基因崩溃变成怪物啊,那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吧?有点不舍呢……
曼露环视了一圈这片树根围成的空地,忽然莞尔一笑。
若是真的基因崩溃变成怪物,朽烂在这里也总好过让他看到吧。
不再迟疑,曼露拔开试剂瓶的塞子,仰头喝下所有的试剂。
夜晚的警院行政楼。
还不到晚上九点,加班的办事员们还没到下班时间,仍然在效率低下地忙碌着。
叶离在楼下踟躇良久,三楼顶头的那间办公室的灯亮着,那是吴德全的办公室。
前天宣布暑期实习成绩,司北被洪教官拉走以后,叶离就总觉得吴德全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瞥,上一次吴德全也警告过他,没事不要老往行政楼跑,叶离心底也想安分一阵子,不去触吴德全的霉头。
但是昨天他休息的时候,有担任学院兼职的其他学员告诉他,司北昨天一天都跟洪教官待在战斗机甲的训练场,而他拜托二哥打听之后,得到了一个让自己瞠目结舌的消息,司北已经被洪教官推荐给学院,参加大二暑期的十校联赛比赛!
叶离再也按捺不住,匆匆从家中赶回来,幸运地是吴德全没有休息,正在办公室加班;不幸的是,自己在楼下转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勇气上去。
九点以后,吴德全随时会下班回家休息,叶离咬咬牙,一跺脚,还是疾步走进了行政楼。
叶离的脑中模拟着一会见了吴德全应该如何述说自己的诉求,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三楼吴德全办公室的门口,程序化地敲敲门,叶离想着事情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门没锁,吴德全也在办公室,但不止吴德全自己在办公室。
办公室的外间,吴德全正和一名满头银发、一身黑袍的老人低声交谈,看到叶离闯了进来,吴德全惊诧地望向叶离。
反倒是那名老者,神色淡定从容,不,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冷漠,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事。
叶离迎上老者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恐惧和绝望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