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律问吴悲：“你有什么软肋抓在那个地狱刑者手里？”
吴悲显然不是低阶鬼怪了，但是他明明被压迫得这么惨了，却还是没想过反抗的问题，所以一定是有软肋被对方攥着，否则天大地大，吴悲打不过也躲得过的才对。
“是那个。”吴悲有些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指着半空中那只皱巴巴的黑红色的鬼怪。“看见那根红丝没有？那个东西拴着我们，只要那家伙一扯，我们就会生不如死。”
厉律的目光下移了一些，看到了鬼怪手里的红丝。
原本厉律看那只鬼怪想用那根绳子对付自己，所以还以为那是它的什么法宝，没想到那只鬼怪本身也被那根绳子控制。
绳子的一头延伸到鬼怪的肚子里，一头似乎延伸往虚空，看不到具体方向，而中间空余出很长的部分，被鬼怪握在手里，偶尔充当捆缚道具。
“那个叫‘牧羊绳’，从被拴上的那天开始，那个‘门徒’就成了我们的主人，而我们，是他饲养来谋利的牲口。”
厉律走近了一些，近距离观察那根奇特的“牧羊绳”。
那显然不是普通的丝线，应该是地狱赋予地狱刑者的某种特殊技能，就像厉律的记忆干预以及似有若无的预知能力，这种绳子直接栓在鬼怪体内，恐怕除了绳子主人，谁也解不开。
厉律微微皱眉，想了想又问：“你怎么招惹上那个‘门徒’的？”
吴悲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摇了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不是我招惹他，是他突然追踪到我，说我值两个积分，然后挥舞着一把大刀就要杀我，我打不过他，也不想死，于是从此就成了他赚钱的工具。”
厉律继续问：“他有要求你必须赚多少钱吗？”
身为地狱刑者，却要靠鬼怪赚钱，厉律想知道这个“门徒”的胃口有多大，依此可以大致判断出这个人的背景。
“没有要求具体数字，只让我每个月给他汇款，最少的时候才几百，最多的时候上万，他都照单全收。”
几百到上万，照单全收，这个人还真不挑剔。
“那你为什么不糊弄他一下？何必让刘善那么辛苦？”厉律有些不明白了。
吴悲面上露出痛苦和无奈，咬着牙说：“我把化疗费定到六千，是为了吓退刘善，想逼她放弃！可是她太傻了，她就是不放弃。
“好像不管要多少钱，只要能保住我的命，她都能给我赚回来。我真的只是想让她放弃，不想拖累她了，可是因为刘善不肯放弃，而我不能明说，因为那个人派了鬼监视我，所以我不能偷懒。”
“我有几次直接开口逼刘善放弃，结果马上就会受到惩罚，‘牧羊绳’会突然收紧，那种滋味，真的，整个人就像从里到外要被扯碎了一样。”
一提到见识，厉律立刻就警惕了起来，看看四周围：“负责监视你的鬼在哪儿？”
“没有了，都被你杀光了，就是假扮医护和病人的那些。他们虽然等级很低，但是作为监视器还是行的。”
吴悲身上拴着“牧羊绳”，根本逃不了，否则他早就杀光那些鬼魂，然后彻底逃脱那个“门徒”的压榨了。
然而吴悲说完，厉律脸色却变了，低声说：“那糟了。”
这声糟了让一旁的刘善立刻紧张起来，站起来追问：“什么糟了？”
厉律捏紧了手里的短枪，回头去看已经变回框架废墟的大楼，说：“我没杀光所有鬼魂，还有只缺腿的女鬼，就是最后被你逼着来围堵我的那只，跑了。”
当时吴悲的共生鬼怪强迫缺腿女鬼阻挡厉律，自己则急着回到病房，所以根本没有回头去看后面发生的事。
按他的设想，那只女鬼绝不是厉律的对手，肯定会死在厉律手里，但他没想到，那只女鬼的求生意识比他想的高多了，所以临阵退缩，抱着头就跑了。
讽刺的是，厉律当时担心吴悲和刘善的安危，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去追那只女鬼，而是飞快冲往了病房。
现在缺腿女鬼已经完全没有踪影了，即使吴悲跟她长期相处，已经熟悉她的气息，也感应不到那只缺腿女鬼的存在，显然已经跑远了。
“吴哥……”刘善脸上很慌张，声音颤颤的喊了一声。
吴悲表情也是僵硬了一会，几秒后才回过神，惨笑，摇摇头：“没事，也许那只女鬼比较笨，一时半会光顾着逃命，已经跑的没了踪影，连那个‘门徒’也找不到了。”
在这充满绝望的时刻，还是往好处想吧，吴悲如是安慰自己，也如是安慰刘善。
厉律想了一会，说：“你信得过我吗？如果你信得过我，也许有个办法可以暂时保护你。”
吴悲灰暗的眼睛里，有光彩一闪而过：“真的？”
“你应该知道，地狱刑者都有一台地狱图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临时进入图鉴里面，当然我不保证百分百能阻隔住‘牧羊绳’的牵制，但至少可以试一试。”
“进入你的地狱图鉴？”吴悲的脸色变了变，因为他知道进入地狱刑者的地狱图鉴意味着什么。“我进去了，如果你想兑换我的话……”
“对，进去之后你的命就在我一念之间了，所以我才问你信不信得过我。”厉律很坦然地回应，不做承诺，只问对方是否敢赌这一把。
吴悲苍白的脸孔并没有流露太多挣扎，只两秒便做出决定：“我的命本来就在你手里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
“哇，二级鬼魂啊，能值两个积分呢。”
回到租住的小屋，让吴悲和共生鬼，以及断臂全都被地狱图鉴吸收，图鉴立刻对吴悲的等级进行鉴定，给出了“可兑换2积分”的结果。
厉豆豆在一旁看着这个鉴定结果，忍不住就有点流口水的意思了，活像是见了金银的守财奴。
一同跟来的刘善脸色很不安，像是害怕厉律真的变卦，一下把吴悲给兑换了，而且吴悲原本一个大活人，突然就变成一片黑雾被吸收进一个“黑匣子”，接着就再没了踪影，这本身就让她感到不安。
为了让刘善放心，厉律还现场演示了一下“释放”，让刘善看到吴悲好手好脚地再出来。
是真的好手好脚，吴悲被砍断的断臂也长回去了。
地狱图鉴里似乎有自动“拼图”的功能，只要是同一只鬼怪的残块，它会自动按原样组装。
之后安全起见，很快又把吴悲弄回了地狱图鉴里。
刘善借厉律家的浴室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出来后整个人很平静，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那个自己。
“那个，吴哥就交给你了，谢谢，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住，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刘善的地方，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我豁出命去也给你办！”
还是那副粗粗的，近似换声期男孩子的中性嗓门，刘善言语简单朴实，诚恳而郑重，用她习惯了的“江湖味”风格向厉律表示感激。
厉律颔首浅笑，算是收下了这份谢意。
毕竟像刘善这种耿直姑娘，她既然承诺要报恩，那就一定要做到，否则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厉律只有承下来，她才能坦然接受他的帮助。
至于让一个姑娘为自己去霍命，厉律不敢想，也不用想。
大约接近深夜十一点，刘善才离开，而厉律也进浴室洗了个澡，之后便沉沉的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李做了鸡蛋面给厉律和厉豆豆做早饭。
这道鸡蛋面他还是跟厉律学的。
鸡蛋打散，锅里倒油，蛋液入锅，噗呲噗呲的煎炸声里，金黄的蛋液迅速膨胀变大，赶在边缘变焦之前翻面，所有蛋液都凝固之后加水，水煮沸再下入面条，加盐调味，盖锅盖，小火煮几分钟即可。
“哇~这味道，赶上我哥亲手做的了。”厉豆豆开始“哧溜~哧溜~”地吸面条，声音里透着满足的愉悦。
她吃饭有自己的专用饭盆，吃面的时候尤其方便，直接把嘴抵在汤盆边上，连面带汤一股脑扒拉，哧溜哧溜的愉悦声音里，一汤盆面条被吃干抹净。
大胃王啊。
厉律端着自己才吃了一半的碗，看着妹妹忍不住苦笑。
“真的赶上律哥做的味道了吗？”得到认可的李很开心，趴在桌边有点小得意。
厉律这时就看了他一眼，露出个微笑，笑容温和里透着无尽的善良。
李缩了缩脖子，然后嘿嘿地偷笑。
吃过早饭才刚六点四十，厉律今天是提前了上班时间的，因为新接的还建房项目。
但是刚出四合院的大铁门，忽然就看到门口的围墙上靠着个人。
她还穿着昨晚的那身黑色短背心，肩膀搭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上衣，弓着两腿坐着，手臂挂在膝盖上，背靠着墙，就这么垂着头，缩在墙根下睡着。
她大概在这里呆了一整晚，短发上都凝出露水了。
“刘善，醒醒。”厉律轻声叫醒还在睡觉的姑娘。
刘善几乎是秒醒，一下跳起来，随手扒过肩上搭着的上衣，抹抹脸，笑着说：“早啊厉兄弟。”
厉律问她：“你怎么睡在这儿？是不放心吴悲在我这儿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刘善这姑娘心眼儿太实了，她或许不是不放心，而是单纯地想近一点陪着吴悲，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要求在厉律家留宿，于是便干脆睡在门口。
实在是倔强得令人心疼了。
“没有没有，吴哥在你这儿我很放心，绝对没有不放心的意思！”刘善摇头加摆手，狂解释，生怕厉律误会什么。
厉律可怜这姑娘的单纯耿直，却还是微微压下眉峰说：“既然放心为什么不回去睡觉？更深露重对身体不好，别这么把自己不当回事。”
“没事的，我是糙生糙养，打小糙惯了的人，没那么娇贵。”刘善解释着，然后也发觉这说话不怎么具备说服力，于是又说：“那个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年多大。”
厉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二十四。”
“我二十。”刘善咧开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耿直。“之前一直叫你厉兄弟，是总以为你比我小，现在我得改口，叫你厉哥，嘿嘿。”
刘善居然才二十，那是厉律还在上大学的年纪。
过早经历岁月与生存的洗练，让这姑娘变得粗矿坚毅，看上去也真的比二十四岁的厉律要大。
厉律笑着点点头：“叫哥也行，不过叫律哥吧。”
“律哥好，律哥听着更亲。”刘善笑着，然后问：“律哥吃早饭没？我给你买早点去！”
“不用，我在家里吃过了。”厉律摇头拒绝，同时提醒道：“你自己还饿着吧？赶紧去吃饭，别把胃熬坏了。”
“嗯，好嘞，律哥再见啊。”刘善笑着挥挥手，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厉律忽然想起个事儿。
他忘了嘱咐这姑娘今晚别来了，实在想跟吴悲在一起的话，干脆住他家得了，反正是夏天，打个地铺就能对付，怎么也比睡墙根儿好。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这傻姑娘已经跑的影儿都没了。
厉律忍不住叹口气，想着今晚偷偷出来看吧，要是她真睡墙根儿了，就让豆豆出来，把人给拉家里去。
到了办公室之后，厉律就开始埋头苦干。
加班这种事情，晚不如早，早上加班更清醒，越晚其实效率越低。
等到时间临近八点，同事们逐渐都打卡报道，整个公司便活络起来，在一片繁荣的气氛里进入了新一天。
“听说了没？今天赵总儿子来公司了。”上午九点多，苏乾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忽然跟一部的大家说起这个事。
说起这个事，韩芳还有点小激动：“我看见了，长得挺帅一小伙，原来那是赵总儿子啊？！”
“你看到了？长得很帅吗？有我帅？”苏乾两手把头发往后一撸，一副“老子绝不承认天下有比我更帅的小伙存在”的架势。
厉律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并没有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