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估摸着厉律和厉豆豆应该都睡了，于是就悄悄的透过墙壁，只把脑袋伸进去看一眼。

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他的律哥和豆豆姐。

要不是这两个人，他别说报仇雪恨了，只怕得在逼死师父的罪恶里永远抬不起头，搞不好还要多加一条错杀邹誉的罪过，那最后就真的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然而李刚从靠近床头的墙壁探出脸，就被人一把捏住了下巴。

厉豆豆盘着腿坐在床上，右手放在腿上，左手抬起来，像抓到一支出墙红杏一样抓着李的下巴，善良和蔼地问：

“大李子啊，说好当个有礼貌的鬼来着，怎么又坏规矩啦？你说你老在墙身上进进出出的，跟qj墙有什么区别？考虑过墙的感受吗？”

晚上厉豆豆等的着急，忽然向厉律问起李的是不是毛笔的笔，结果得知是两个大字组成的，顿时就惊了，心说取这名的人好有文化啊，这要直接写给她看她绝对不认识。

而且用两个大做名字是何等嚣张？不欺负一下太对不起自己。

被捏住下巴的大李子连忙道歉：“对不起豆豆姐，我就是看你们睡了没，我不是故意的。”

厉律坐在地上，身体斜靠着床面，戴着眼镜，原本正在看专业相关的书。李被厉豆豆抓住之后，他便合上书，摘下眼镜，回头看着李，问：“还顺利吧？”

“顺利，都按预定好的做的。”

李回答着，厉豆豆也松开了他下巴，于是他整个身体也干脆穿过来，盘腿在地上坐下，两手握着交叉的脚脖子，不解地问：

“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啊？”

“哼。”厉豆豆鼻子哼气儿，两手一环胸，脊背挺得笔直道：“你不回来，谁睡得着啊？”

被人关心了，李一阵感动，低着头，微微脸红地小声说：“你这么担心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嘻嘻。”

看着他“娇羞”地说话，还“嘻嘻”，厉律便淡淡道：“不担心不行，你可是我们珍贵的备用积分呢。”

李的“嘻嘻”一下僵在脸上，并开始朝“呜呜”的方向酝酿。

这时厉律才善良地转移了话题，问：“你真的不打算跟邹誉说明白，害死他爸的是赵小眉而不是你吗？”

李抬起头，苦笑着摇了摇说：“还是不说了，又拿不出实证，我可不想他觉得我又是在推卸责任之类的。”

厉律道：“他不会这么说的。”

“我知道。”李耸耸肩，脸上带着一种豁达和安逸。“毕竟我也算帮他解决了大麻烦，他就算是感激，也会放下对我的仇视和敌意。”

李说到这里微一停顿，仰头看着天花板，像看着无尽广阔的天空。

“而且邹誉要是知道赵小眉杀人的原因，难免要自责……害死自己在乎的人，这种滋味，真的不是人受的……这些灼心的东西，原本他已经能放下，我又何必残忍的再叫他拿起呢？”

李有感而发，厉豆豆认真听着，像是听入神了。

忽然啪的一声，她双手合十端在胸口，闭眼颔首道：“大李禅师说的有道理，本豆豆悟了。”

李：“……”

愣了一秒，再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顿觉羞耻得体无完肤，李双手捂住脸，实在不想见人了。

不能怪厉豆豆要欺负他，因为他平时的设定就是逗逼性转女仆，忽然正经起来尤其逗逼，不再欺负一下太对不起自己……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再？

厉豆豆欺负够了李，才从床上挪过来，扯扯李捂脸的袖子，说：“等你除了是不放心，还是想跟你好好道个谢，真的。”

李将信将疑地放下手，狐疑地看着厉豆豆：“谢我什么？”

厉律拿过旁边的地狱图鉴，把屏幕上的一段话展示给他看：

[成功杀死一个恶人，积分+5，当前积分进度：12/30]

厉律浅笑着，诚恳地对李道谢：“辛苦你了，一下就帮我们赚了五个积分。”

李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忍不住惊奇：“原来我杀人也能为你们赚积分吗？”

厉律点了点头：“因为你能知道赵小眉才是真凶，很大程度是因为我们的干预，所以地狱给了我们积分。”

听到这里，李顿时被启发了，高兴地说：“那好办啊，以后要是发现再有坏人，你就直接给我下令，让我去杀，这样也算是干预了吧？很快就能集满30分了。”

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成熟的一级鬼魂了，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而且厉律和厉豆豆帮他找到真正的仇人，这个恩情，必须得报啊。

然而厉律摇摇头，拒绝了李的好意。

李很不理解，皱着眉问：“为什么？”

厉律答道：“两个原因，第一，在这个世界上，像我和豆豆这样的地狱刑者并不是唯一的，所以你平时要低调，免得被其他地狱刑者盯上了。”

厉豆豆点点头，补充道：“我和老哥还只是最底层的‘拾荒徒’级别，万一你真被其他地狱刑者盯上了，我们就算在当面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李吃了一惊，忍不住像鹌鹑一样缩紧了脖子。“那个……我是好鬼啊……”

厉律摇了摇头表达遗憾。

“就目前我掌握的信息来看，地狱图鉴只认鬼怪等级，不问善恶。因为对地狱来说，人死了灵魂却化作鬼魂，这本身就是不应该的事情。”

厉豆豆同情地看着李，坦白道：“因为我们认识你，才把你当朋友，换了其他地狱刑者，你大概就只是一个积分。”

之前厉律常开玩笑说，李是他们的备用积分，但这个玩笑仅在他们兄妹这里是玩笑，在别的地狱刑者眼里，这就是事实。

李有点慌，忽然觉得自己能活着碰到厉律兄妹，而且还顺利报了仇，简直就是鬼命够硬。

看李挺害怕的，厉律接着说：“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按我的估计，这世界上的地狱刑者不会特别多，所以你只要不搞出太大动静，应该就不会引来其他地狱刑者了。”

“我明白了。”李点点头，忽然有些感动。

厉律和厉豆豆不接受他帮忙杀坏人的提议，其实就是一种间接的保护。

活着的时候为了前途打拼，什么都靠自己硬着头皮上，没想到死后，会体会到被人护着的滋味儿。

这种感觉……真暖啊。

感动过了之后，李想起一开始厉律说的话，于是好奇问道：“对了，你说有两个原因的，还有一个是什么？”

厉律于是淡淡地说：“虽然你已经是鬼了，但你还保持着人的理智和个性还有心态，对我和豆豆来说，你还是个人，而且是个不错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听着厉律认真说出来的话，李尴尬地转了转眼睛，摇头道：“那个……没听懂。”

“李傻哦。”厉豆豆摇头叹气，在床沿边趴着，两手托着腮帮子，感慨地说：“我们是怕你杀人杀着杀着就忘了自己是人。”

“嗯。”厉律点点头。“你杀赵小眉是血债血偿，抛开法律不谈，赵小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如果你为了帮我们赚积分去杀人，你就变成杀手了。”

厉豆豆点点头说：“所以除非是我们走投无路，否则我们不会让你沦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的。”

李默默听着，感受到了厉律和厉豆豆对他的那份特殊的，沉甸甸的情义。

他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你们的好意，真的谢谢，除了师父，还没人这么在乎过我。”

李说着看了看厉律，又看了看厉豆豆，犹豫着开口道：

“那个……我想真正了解你们的事，想知道你们的来历，你们的目标，可以吗？……放心我没有不良企图，我就是想知道你们的处境……”

李回想自己之前为了去杀邹誉，各种隐瞒，伪装和暗中计划，但就是这样，厉律和厉豆豆还是敏锐的察觉真相，并及时将他从永无翻身的错路上救了回来。

他自认没有这样的细心和洞察，所以他有点担心，万一将来厉律和厉豆豆也遇到危险，他会因为不了解情况而错失帮手的机会。

“可以。”厉律作为一家之主，轻松做了决定。

于是李知道他们其实跟自己一样是人，只是经历了一次死而复生，成为了地狱刑者。

但他们目前只有半年寿命，如果不能在这半年耗尽之前凑齐30分，他们就会再次死去。

知道了一切的李挺直了腰板，面色郑重地说：“我今晚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你们将来真到走投无路的一天，我就算拼了这条鬼命不要，也会帮你们到底。”

豁命相许，沉甸甸的决心和承诺，掷地有声。

厉豆豆摸着下巴，打量着刚刚说了一番振奋话语的李，啧啧两声：“我怎么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帅呢？”

李活着的时候也没少被奉承很帅，但是都不会上心，觉得那不过是各有目的曲意逢迎，但是厉豆豆一夸他，他就受不了。

脸红，脑热，应付不来。

而厉豆豆玩心大起，继续调戏李。“别低头啊，多帅的脸啊。”

她摸着下巴露出笑眯眯的轻佻模样，就差挑着李下巴叫声小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