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尼克巴林吗？

这么巧合吗？

在听到尼克巴林的名字后，石珏逸的心中提出了这两个问题。可不管内心的思绪如何，石珏逸的脸上依旧平静。

“这样吧，尼克，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把朋友送走了之后想和你聊聊。”石珏逸用那种朋友的语气说道。

“聊聊？”尼克巴林明显惊讶了一下，但他迅速恢复那张带着淡淡笑容的脸，“真是迫不及待呢。”

看起来很真诚。

“既然如此，就约定好了。对了，差不多到时间了，我看很多人都往楼下的宴会地点走了，咱们也下去吧。等午宴结束后，我去找你。”

“嗯，一言为定。”说完，尼克巴林拍了拍石珏逸的肩头，离开了。

凝视着尼克巴林离开的身影，石珏逸的表情凝重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漠。

尼克巴林，一个拥有复杂身份的男人。公爵、艺术家、商人都是他身上的标签，这样复杂的社会角色定伴随着复杂的心智，但和石珏逸交谈的他显得是那么单纯，得到称赞便会欢喜鼓舞，真的和一些看透人间，超脱于自然的艺术家一样。

可作为一个商人，作为一个公爵，这种给人的感觉是不对的。

这不是真正的尼克巴林，石珏逸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深深叹口气，石珏逸恢复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

来到宴会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石珏逸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他可不像自己编造的那个朋友一样腼腆，很快就和同桌的人攀谈起来，那无话不谈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多年的老友。

没一会儿，宴会厅尽头的话筒前出现一个人。

光头，西装，身材微胖。

他是这次展会的发起人，一个抽象艺术大师，同时，他也是一个精明的画作贩子。因为他生意场上的作风，原名文森特艾波的他被人亲切地称为【吸血鬼文森特】。

虽然文森特的名声不好，可这些艺术家并不在乎这一点，对于这些一心埋头于创作的人来说，发起人是谁并没有区别，能否从同行的作品中得到灵感和技巧上的借鉴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文森特用手指敲了敲话筒，示意在场所有人安静下来。

“亲爱的各位，作为本次展览的发起人，首先欢迎各位的到来。”说到这里，文森特三十度鞠躬。

一阵掌声过后，他接着说道：“这个展览会算上本届，已经举办了十六届。我相信在座的有人来过很多次，甚至还有从第一届便参加的元老级人物，各位无疑是抽象艺术届的代表，绘画界的杰出人才。作为本届展览会的发起人，鄙人感到十分荣幸。”

“但是！”

“我想各位绝不希望自己的巅峰就是现在，上一幅画作就是自己的最高笔力。所有人都想要进步，包括我也一样，我也希望最能代表自己的作品是下一幅画。这也是我们参加这次展览会的原因之一，学他人之所长，助自己之所短，在这个对艺术绝对自由的世界里，我们无疑是最幸福的……”

“但同样也是悲哀的！”

“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绘画艺术的顶在在何处！什么时候才能够触摸到它！我们就像在高山上攀登的勇者，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云雾一片！”

“不过万幸的是人可以传承，我们踏着前辈的理念攀登至此，而我们也终将化身阶梯。成为后辈攀登的助力，这种牺牲和奉献这不就是我们在画作中经常提及的吗？”

“我想传承，也是各位来参加这次展览会的原因之一。”

石珏逸其实一直在找尼克巴林的身影，可环顾整间宴会厅也没有看到他。

直到文森特说出传承两个字之后，石珏逸才恍然大悟！

果然，事情的发展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近些年最杰出的抽象派新人，尼克巴林！”文森特让开话筒，在一旁微笑鼓掌。

场下的人依旧发出尊重的掌声。

尼克巴林终于再次出现在石珏逸的面前！

他依旧散发出纯洁的气息，仿佛一片未经开发的田野，优雅的芳香可以沁透所有人的心田。

石珏逸却眯起了眼。

尼克巴林显得有些紧张，他抻了抻自己西装的衣角，将话筒调整到自己舒服的位置。

“各位中午好，我是尼克巴林，一名学艺不精的学生，在这里向各位老师鞠躬了。”尼克巴林说完后退一步，向面前众人深鞠一躬。

他接着说道：“承蒙各位厚爱，晚辈站在这里诚惶诚恐，因为在座的许多同辈人也有很优秀的能力，在一些方面我自愧不如。先前文森特老师让我上来讲两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讨论绘画艺术未来？我的资历肯定不够；说些专业技巧？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技巧运用的高手。更不要说谈一些深层面的东西了，我也没那个实力在各位面前自讨没趣。”

“仔细想了想，真的没法在说些什么，只能恳请各位老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多指教学生，虽不能说为抽象派添一笔功绩，至少不能丢人，不是吗！”

尼克巴林再次鞠躬！

石珏逸在座位上暗自鼓掌，赞叹尼克巴林果然是一个商人。因为按照之前他浏览的关于尼克巴林的新闻来看，尼克巴林公爵的艺术家称号更多是从普通民众口中传达的，在顶尖艺术家的眼中，他远不够格。

可现在通过这个展会，通过展览会的发起人文森特的口，尼克巴林成功地将自己推销了出去。虽然并没有让那些抽象派的权威者当场欢迎他的加入，但他却将自己谦逊的品质传达了出去，不仅在老一辈眼中，甚至是年轻一代眼中，尼克巴林依然变成一个充满潜力的新星！

即便没有立马融入这个顶尖的抽象派艺术家的圈子，但他无疑已经半只脚踏了进去。

精明的商人，这是尼克巴林的第二重身份！

“来吧，让我看看你何时才可以将所有的面具摘下，露出你灵魂的真正颜色。”石珏逸对着尼克巴林微笑鼓掌，那是友善的笑容，是鼓励朋友的笑容。

巧了，伪装自己，这也是石珏逸的强项。

随后，众位艺术家的午餐相继被端上餐桌，食物很丰盛。不得不说，当文森特为了配合尼克巴林真的是费了一番精神，无论是食物，红酒，还是餐具等细节，他都把控得很好。

对于这顿饭，一众艺术家都都感觉很享受，在这种环境的烘托下，许多人都喝醉了，艺术家嘛，喝多了也很艺术！

有些人直接就来了灵感，他叫嚷着侍应生拿来绘画的工具，他们要将这场宴会记录下来！

别看这群人是抽象派的画家，可论起基本功，他们没有一个人比其他派系的人差！

甚至还有爱好书法的画家直接借酒抒情，大笔挥毫！

一幅幅必定传世的名画如不要钱一般被创作了出来，一幅幅注定流芳百世的篇章经人传唱！

但在这种氛围中，石珏逸很是尴尬！

“喂，我这么感觉自己像狼群里的小白兔啊，什么艺术家啊，喝多了就耍酒疯！”石珏逸扒拉开趴在自己身上人，心里疯狂吐槽。

可刚刚自由的石珏逸又被另一个人盯上了，来者将胳膊缠在石珏逸的后脖颈上，“石老弟，真的，相见恨晚啊！要是早遇见你我的作品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成为创造历史的大画家！真的，相见恨晚！”

石珏逸此时还敢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连连陪笑。

“不敢当，不敢当。”

“来老弟，咱们再走一个！喂，养鱼呢，不把老哥当兄弟！干了！”

这时，又有一位酒鬼摇晃着身子走来了，“哦，天哪，瓦夫斯基，你这个卑鄙的老土拨鼠，竟然偷偷跑过来和石老弟喝酒，回国之后，我一定要用家里的旧皮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来者从另一侧钩住石珏逸的后脖颈，用牙新开了一瓶红酒，递给了石珏逸。

“哦，亲爱的石珏逸先生，这红酒就像快餐店里软趴趴的薯条，我发誓这酒绝没有我们家乡的伏特加有力量！如果真的有一天您会来到我的国度，天哪，您一定会品尝到世界上最好的酒！”

“乌拉！”

……

这场午宴持续的时间绝对超乎石珏逸的想象，从这一刻开始，艺术家那儒雅温和的形象彻底在石珏逸的脑海中破裂了。

按照石珏逸的话来说，这群人都是个被偶像包袱拯救的酒疯子！

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什么醉来方欲卧，不觉晓鸡鸣？

什么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爷笑了，有本事把你们耍酒疯的样子画出来啊！

画出来啊！

石珏逸“喝走了”宴会厅的五分之一人，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在这群艺术家的圈子里他绝对可以被称为名流千古了！

“喝，再喝啊！”石珏逸端着半瓶子酒，对着空气大喊。

可惜，没有人回应。

参加宴会的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人，尼克巴林。

遵守约定的他静悄悄走到石珏逸的身边，俯下身子，对着石珏逸的耳朵轻声言语：

“朋友，你是来自于中枢世界的伪装者吗？”

问出这句话的尼克巴林脸上俨然浮现出一抹令人战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