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礼房疑踪(二)
欧阳松冷笑连声,道:“柳护卫当我们‘十二连环坞’的弟兄个个都是三岁小孩儿么?嘿嘿,你敢不敢承认适才三位一直是跟踪我们五人进了县衙?”
柳铁山微笑道:“不错!柳某与陈、方二位兄弟确是跟踪五位。其实大伙儿也是适逢其会,刚巧碰到而已。不过老实说,初时我们并不知自己所跟踪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翻江金鳌’欧阳当家的,后来见到这四位好汉出手,全是淮南‘神笔堂’的绝技,这才认出。因此,我们反而还离得远远的,不敢紧跟呢。”
欧阳松身后一名矮胖汉子忽然冷笑一声,插口道:“大当家的不要信他的鬼话!适才属下奉命在四姨太院外把守接应,便是被姓柳的发射暗器突然袭击,大伙儿这才暴露行踪的。动手的若不是他们,还有哪个?”
欧阳松向柳铁山斜睨了一眼,冷冷的道:“柳护卫,你怎么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又怕什么了?”
柳铁山微笑摇头,说道:“若是柳某所为,怎不承认?适才袭击这位兄台的,乃是另有其人。我怀疑是大魔头童一峰的帮手。其实柳某和陈方二位兄弟只是出于好奇,这才远远的跟踪五位。再说,柳某对各位当家的仰慕已久,一直便想结交,怎会贸然动手?”
欧阳松冷冷的道:“一派胡言!童一峰藏在四姨太房中,以此人塞外大豪的身份,何须另邀帮手?偷袭我田兄弟的若非三位,还会有谁?哼哼,柳护卫虽是官老爷,欺上门来,咱们‘十二连环坞’却也不怕!”
余下四人听大当家的语气愈益严峻,咄咄逼人,当即拔出一对判官笔,便欲放对。
叶天涯在旁听了,忍不住插嘴道:“欧阳大哥,你们弄错啦!其实偷袭这位田大哥的,是小弟。这件事确与柳护卫无关。”
此言一出,不止是欧阳松,在场八个人尽皆吃惊。
叶天涯见众人不信,便把当晚自己最先来到衙门,一直尾随八人到四姨太院外,意欲探个究竟,因见柳铁山三人迟迟按兵不动,等得不耐烦起来,于是以“传音入密”示警柳铁山在先,又以“多罗叶指”弹石灭灯破门袭人于后,终于引得“十二连环坞”三人出来与柳陈方三人相斗等情说了。
柳铁山与欧阳松直听得将信将疑,面面相觑,脸上神色都是十分古怪。
叶天涯说完,上前一步,向那姓田的汉子抱拳道:“田大哥,先前小弟出手之时不知轻重。还请原谅则个。”
姓田的汉子兀自不信,侧头向叶天涯上下打量,摇头说道:“小兄弟,你才多大年纪?单凭一颗石子,便能将俺田大同击倒?你便打死了俺,俺也不信!”
柳铁山插口笑道:“既然田大哥不信,叶兄弟又言之凿凿,此事未免有些匪夷所思。这样罢,田大哥,你且走出七八丈开外,再请叶老弟试演一遍‘弹指飞石’绝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何?”
欧阳松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也即拊掌笑道:“好主意,好主意!倘若叶兄弟能在七八丈外以碎石击倒田兄弟,今夜之事,就算柳护卫确非故意针对咱们‘十二连环坞’。叶兄弟,这场恩怨是非能否化解,全在你手里啦。哈哈!”
叶天涯一呆,踌躇道:“试演一遍?这个……不大好罢!”
柳铁山回过身来,将嘴巴凑在方进明耳边,低声道:“方兄弟,当日界沟集之事,你不是一直对叶兄弟不相信、不服气么?要不要也和田兄一齐试试?”
方进明早已跃跃欲试,点一点头,大声道:“叶兄弟,我也想试试!要不然,你同时发出两颗暗器,瞧瞧能否伤得了我和这位田大哥?”
叶天涯低下了头,迟疑未答。
柳铁山和欧阳松对望一眼,均想:“这少年该不是吹牛皮吹过头了?想是年轻人有些脸嫩,嘴里不肯承认而已。”
方进明见叶天涯兀自犹豫不定,嘴角一歪,笑了笑道:“叶兄弟,今夜你救了大伙儿,在场八位兄弟个个不敢忘了大恩。老实说,适才你的这番言语,即使是不尽不实,也没甚么。只不过,老弟若然真的有‘飞石神技’,我倒是挺想见识一下呢。嘿嘿!”
叶天涯听方进明言语间不无嘲弄之意,又见在场七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尽皆不信,登时便激起了少年人的倔强之气,慨然道:“既然各位不信,小子便试演一遍,又有何妨?方大哥,田大哥,二位小心啦!”
微一沉吟,又向欧阳松道:“欧阳大哥,相烦拿两锭碎银子使使!”
欧阳松当即伸手入怀,摸出两锭碎银,递在他手里。
叶天涯将那两锭碎银平摊于左掌之上,遍示众人。
方进明和田大同俱各嘻嘻一笑,点一点头,一齐迈步走向旷野之中。
叶天涯心下盘算:“这二人武功都不弱,轻功亦自不低。倘若刻意躲避,只怕不易打到他们身上。今夜便拿这二人试试‘混元神功’的威力如何!”
当下吸气运功,劲贯右臂。
欧阳松眼见方田二人愈走愈远,七八丈已过,十丈也不止了,远处人影渐渐模糊,忍不住催道:“叶兄弟,你……”
便在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叶天涯手腕略翻,右手食指微弯,对准银子,倏地连连弹出!
黑沉沉的静夜中,只听得噗噗两响,两枚碎银激射而出,破空之声凌厉无俦,竟尔比之强弓发射的硬弩更加劲急。
众人一齐纵目望去,黑暗中但见一条人影蹦跳窜跃,身法迅捷之极,将钢刀舞得幻成一片银光,挡在身前;另一个则是双腿马步稳凝不动,却把两只镔铁判官笔旋转如飞,使得浑如风车相似,水泼不进。
静夜之中,猛听得远处当郎郎声响,方进明手中钢刀落地,咕咚摔倒;跟着田大同哼了一声,身子歪斜,侧在地上,嗤嗤声中,两只判官笔插入黄土之中。
柳铁山和欧阳松同时一个箭步纵了过去,飞身奔近。一个扶起方进明,一个扶起田大同,将兵刃捡起,这才走回。
余人一个个上前围拢,低声议论,尽皆惊叹。
叶天涯也即迎上前去。只见方田二人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也不动,只有眼珠转个不停,神情甚是滑稽。
柳铁山左手大拇指一竖,向叶天涯道:“厉害,厉害!飞石点穴,两个还都是‘期门穴’,伤势劲道,全无差别。叶兄单单凭此神技,当可名震江湖矣。哈哈!”
欧阳松也赞道:“柳护卫之言倒也有理。叶兄弟这等惊世骇俗的弹石神技,环顾当今武林,殊不多见。纵使当年梁山好汉‘没羽箭’张青复生,亦不过尔尔!”
叶天涯左手运指如风,分别替方进明和田大同解开了穴道,抱拳道:“两位大哥,小弟得罪了!”
方田二人惊骇之下,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他。
叶天涯一笑,回转身来,向柳铁山、欧阳松一抱拳,说道:“今夜之事,只怪小弟鲁莽,令各位有所误会。还请原恕则个。”
柳铁山、欧阳松等纷纷抱拳道:“叶少侠言重了。”
欧阳松对柳铁山道:“柳护卫,既然是一场误会,今夜之事就此作罢。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各走各道罢。”
柳铁山道:“且慢。欧阳当家的,听说‘碧云庄’欧阳权老师七十大寿之期将届,柳某此次离京,其实是奉了顺天府元大人之命,前来拜寿。欧阳老师身子安好?欧阳老夫人身子安好?”
他说到这里,和陈方二人一齐躬身为礼,乃是向欧阳松父母请安之意。
欧阳松忙即弯腰答礼,说道:“家父家母托福安健。下个月初三才是家父他老人家七十大寿之期。柳护卫此来,确是早了些。”
柳铁山微笑道:“其实也不算早。元大人吩咐柳某在欧阳老师大寿之前筹备一份厚礼,少不得也须费些光阴。待到三月初三及时赶到贵府,只怕日子还略显仓促呢。”
欧阳松笑了笑道:“元大人与家父乃是多年故交,未免太客气了。而且,柳护卫名满天下,能够亲自前来,欧阳家已是荣宠之至。何须俗礼?这样罢,柳兄和陈、方二位老弟既已来到颖州地面上,便是贵客临门。三位可否到小弟的‘沙河分舵’多盘桓几日吗?”
柳铁山笑道:“多谢柳兄美意。柳某三人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兄弟暂时还有些俗务在身,须得向泰和县正堂求证。待得此间公事一了,便会前往宝庄叨扰,一起向老爷子、老夫人请安。”
欧阳松点头道:“也好。敝庄随时恭候三位大驾。”转过身来,向叶天涯道:“叶兄弟,也请你随时到‘碧云庄’玩上几日。咱哥儿俩一见如故,你可别把我这个欧阳哥哥当作外人哪!”
叶天涯在旁听得二人一番客套话,微感不耐,却又不便打断话头,这时忙道:“那是自然。”又道:“柳护卫,欧阳大哥,各位朋友,时候不早,小子也该回客栈了。咱们后会有期!”
众人齐道:“叶兄弟后会有期!”
叶天涯向众人团团一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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