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在文明世界的流行文化中,小丑一直在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种涂油抹彩的畸形凶手天生就是惊悚小说与影集的主题,难以计数的平庸创作者正是有赖于它们才得以养家糊口。毫不夸张地说,在市场资本的推波助澜下,几乎每个小男孩都至少有一个小丑面具。
然而,与世俗的追捧态度截然相反,小丑做为一个严肃主题,却在科研领域遭遇冷落。人类学家与生物学家不约而同地拒绝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明显只是一种退化人类”的物种上面。
总体上来看,对于小丑的研究不但难以串成系统,而且菁少芜多,几个自封的巨擎在权威性上都有些一言难尽,至于他们发表的学术文献,更是几近闭门造车。
只有在一件事上,这些学者的观点难得地达成了一致:小丑,是夜叉-4上的原生种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恰恰这一条,与公众对于小丑的认知最难以相融。因为受到流行读物的影响,当时文明世界早就有了一个共识:小丑是死于黑霜病的维达尼亚殖民者。
一名拥趸众多的明星学者更是加深了公众的这一印象,他发表了一份面向粉丝的“研究报告”,报告中详细对比了小丑与夜叉-4殖民者的遗传信息。从数据上看,两者很可能有亲缘关系,基于这些数据,该明星认为他的理论证据确凿,但是,他也在“报告”承认,他也知道维达尼亚人(或者摩耶利人)是如何变成小丑这种无性别生命的。
这份报告一直做为民间论证“小丑黑霜说”的主要根据,但是学界甚至都不屑于去驳斥它。后者认为,这种东拼西凑出来,用以讨好粉丝的东西本身就是发表者学术道德低下的象征。严肃学界早就有足够的考古证据证明,早在维达尼亚公司第一批殖民者登陆之前,小丑就已经潜伏在夜叉-4的阴影中了。
除开来源,小丑身上还有一个不解之谜,就是它与人类似是而非的联系。白银皇室曾经训练了一个名叫“波奇”的小丑作为他们的仆人。事实证明,只要有正确的方法跟足够的耐心,小丑也可以穿上繁琐的宫廷礼服,胜任引路,开门,餐桌服侍等一系列工作。
“波奇”在为皇室服务了5年之后安详地死去,它的一生被看做小丑进入文明世界可能性的标志。唯一让人感到遗憾的是,“波奇”至死都没能学会一句语言。这让白银宫廷的人类学家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从口腔结构上看,它们与维达尼亚人相差无几。
两百年后,富顿学院的一位生物学研究生在看过了所有相关资料后,给出自己的解释:小丑的基因中有某种奇妙的锁,让它从生理上抗拒说话,而这种现象,宇宙间没有第二种生物与其相似。该研究生引用了四个世纪前全息冒险家杜瓦二世的一份影像资料,后者对夜叉-4上一个6人的小丑群落进行了为期三周的秘密跟踪拍摄,在资料中可以清楚看到群落成员使用一种夸张的手语进行沟通。
该研究生把自己的成果发在了学院内部论坛里,不出意外地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当事人毕业后从事了其它方面的研究,于是文明世界与小丑的真相再次失之交臂。
如果这种划时代的基因锁理论能够得到重视,那么两百年以后,人们一定会把它跟“渔夫”组织的研究报告联系起来,后者试图通过基因剪辑去除掉小丑天性中嗜血的那一部分。实验起初很成功,修正过的小丑变得异常平和而友善,可是没过多久,实验对象开始情绪沮丧,最终哀伤而死。
“渔夫”组织由此得出解释,小丑基因里有某种强迫它们杀戮的机制,去掉后小丑将无法存活。(白银王室究竟是如何压抑住他们管家这种天性的,至今仍不得而知。)
“渔夫”组织的发言人后来声称,小丑这种生物的堕落(或者说退化),并不完全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在这背后,隐约藏着人为扭曲的痕迹。
以上内容摘自《传闻之下文明世界的怪谈与真相》作者:啮齿目唯物主义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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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范宁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了。老匪徒走到客厅,朝窗外瞄了一眼,蒙面人正在与特勤人员交班。虽然双方都保持着台面上的礼貌,但范宁还是大老远就嗅出了恼怒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勒庞睡眼惺忪地从另一个卧室走了出来,她赤脚身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跟穿上西装时判若两人。
“是蒙面法警。”范宁把手中的液体早餐一饮而尽,“他们正在解除特勤人员的武装。”
女律师立刻来了精神,几步冲过来凑到窗前:“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发生什么事,这位阁下好大的威风,才来了一天,就用自己手下换掉了大角星的专派人员。”
窗外,换岗还在沉默中继续着。解除了职务的特勤队员垂头丧气地聚在一起,这里的事情完结前,不会有飞船过来,所以他们只能留在安全区内做一群闲人。
“你对那个法官知道多少?”范宁问。
“我只知道是个高材生,但是并不出名,大角星域特地找了一个跟所有派系都不沾边的人来主持审判。”
“真的都不沾边?”中年男人问。
麦琪冷哼一声:“那可不见得,我今天早上终于想起为什么那些蒙面人看上去眼熟了。她们是‘无垢蔷薇团’的成员,是群挂了法学教授职位的女尼。三百年来她们的主要工作都是修纂‘恒星法系’的编年史,我真不知道是谁能把她们请出来充做法警,更想不到,她们竟然还会使用武器。”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了彬彬有礼的敲门声,范宁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一名蒙面女尼正谦恭地站在门口。
“日安,两位。”她微微垂着头,声音沉静端庄,带着十二分的拘谨,露在面罩外的两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鞋,“我是来通知两位,法官阁下决定一小时后在第一会议室召开会议。”
“被告还没到吗?”麦琪走上来问。
“这次是控辩双方的私下磋商,被告在不在都无所谓。”
“我们知道了。”女律师说着,双手习惯性地顺着腰际往下送,忽然想起睡衣并没有裤兜,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垂首的女尼似乎并没有看到麦琪的窘境,她微一欠身,就转身离开了。女尼的步子迈得又小又急,踏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却一点声音都没留下。
“这回我相信她是个女尼了。”范宁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衣女人远去,老实说实在很难把此刻她们谦恭的模样跟昨晚的飒爽英姿联系起来。
“每一个‘无垢蔷薇团’成员都要宣誓终身不嫁,将自己完全奉献给法典,她们崇尚至纯至清的人生,反对一切的不洁净。”麦琪向他解释。
范宁听完之后似乎十分困惑,他挠挠头,问身边正要关门的律师。“诶,你说,一个无垢女尼……有没有可能……留着脏辫,还纹着大花臂呢?”
律师抬起头,看匪徒的样子活像是在看一只猩猩:“你在说什么呀?当然不可能!”
“哦,那算我没问。”老匪徒耸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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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诉人证实了自己的第一印象没有错,这位法官确实很瘦小,他几乎撑不起那件纹饰夸张的法官黑袍。此时此刻,鸟盔人正在第一会议室里当中而坐,但是,这里迫人的气势更多是从他身后两名蒙面女尼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麦琪注意到法官的左右手共套了三枚戒指,其中左手中指上那枚让她明显察觉到了能量扰动。
“自白炫灯。”阿福在律师脑海中说,“这种逼供用的设备竟然堂而皇之露在外面,说实话,我原先对这位阁下抱有更高的期望。”
“我听说你们给庭上所有人都起了外号?”法官雌雄难辨的声音通过鸟盔中的过滤器传出来。
“能分析一下他的声纹吗?”麦琪在心中问。
“分析过了,完全是由机械合成的。”脑海中的声音回答。
“虽然我并不完全认同公诉人的这个建议,但是,我认为最好不要成为特殊一员,所以我不会介意你们叫我摩西,当然,法庭上除外。”
青铜鸟头象征性地环视四周,看到众人都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就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据我所知,被告那边仍然没有音讯?”
“没有,”公诉人说,“考虑到被告的身份,他过来这里的路线是绝密的。此时此刻宇宙中至少有一百个团体想要救他出去,而想让他永远闭嘴的人同样多。”
“你们竟然能活捉他,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想到,当初大角星域的人找上我时,我还以为是要去记录一次缺席审判呢。”半机械人油腔滑调地说。
“我得问一个比较让人尴尬的问题,假如运送被告的队伍遭到袭击,我们会在多久之后得到消息?”麦琪道。
“这个问题,耶利米小姐,我的建议是想都不要想。”不知是不是机械过滤的原因,法官的声音犹如齿轮运转一样漠然。
“他的意思是,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我们可能将是全宇宙最后知道的人了。所有的通讯都切断了,更糟的是,没几个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半机械人故意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这句话,他半边肉脸正做出讥讽的表情,跟另半边脸的冷峻拼在一起,给人一种错乱般的不协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