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师病得很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本来坐在办公室里改作文本的,忽然间天旋地转,人跟着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上,把额角都磕破了一块。教英语的景老师、教历史的申老师、教自然的任老师吓坏了,大呼小叫的,有的扶她起来,有的掐她人中和虎口的穴位,有的飞奔去喊校长。
学校里没有汽车,叫救护车又怕吓坏了上课的孩子们,只好由力气最大、年纪最轻的体育老师把邢老师抱上自行车。体育教师在前面慢慢推着,景老师和申老师在后面一边一个扶住邢老师的胳膊,把她送进了医院。
检查结果却是什么毛病都没有。血压正常,心跳正常,体温、白血球、血脂、血糖,甚至大小便,统统正常。怪了!
邢老师听说一切正常,就挣扎着要出院。她放心不下班上的孩子们。岂料人往办公桌前一坐,翻开第一本作文本,头又昏起来,耳鸣不断,额头沁出一层虚汗。
教自然的任老师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邢老师是什么病了!她这是‘见字发晕’,是改本子改得太多了,就像过年吃肉吃伤了脾胃,再见了肉就恶心一样。”
邢老师试一试,果真如此:离开本子走到窗前就觉得舒服,再回到本子堆里还是晕眩。
没有办法,邢老师只好卧床休息。休息也不放心回家去休息,只肯在借住的教具室里躺着。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一下六年级一班的学生们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好学生们还能管得住自己,调皮的孩子简直就快活得不知道本人名字是怎么写的。
于胖儿连着迟到了两天,每次都是早读铃响了之后,他才一边趿拉着旅游鞋满头大汗地冲进教室,一边申明:“我妈又忘了开闹钟了!”然后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香喷喷的煎饼夹油条,装模作样读几句书,俯下头去咬一大口,再读几句书,再咬一大口,嚼得满教室都是油条的香味。上早读课的老师若是干涉,他就振振有词地说:“我妈说了,不吃早饭脑子里就没营养,没营养的脑子怎么能听课学习?”老师一想,也对呀,于胖儿听不进课,学习成绩落下来了,还不是自己要费事帮他补吗?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李林本来就有点多动症。上音乐课时,老师弹琴让大家唱新学的一首《送别》,李林的公鸭嗓子声音很响地走了调,前面一个同学回头笑了一下,他马上用手里的竖笛敲人家后脑勺。音乐老师尖声尖气叫起来:“不得了!上课的时候竟敢行凶打人!”她过去拉李林,要请他出教室。谁知道音乐老师娇小玲珑,李林却是人高马大,她伸手一扯,非但没扯动李林分毫,却被李林反手拉得踉踉跄跄,差点儿跌进李林的怀里。全班哄堂大笑。音乐老师白嫩白嫩的脸上飞出两团红晕,简直就窘迫得无地自容。
尚海的小聪明劲也算是找到机会施展了。自然老师上课讲植物的生殖系统时,他尖着嗓门插了一句:“生殖器?”把李林笑得从座位上滚落下去。女生们也想笑,又不好意思,就一个个用衣袖捂着嘴,趴在课桌上,肩膀一耸一耸。自然老师“啪啪”地用教鞭敲着讲台:“有什么好笑的?这是植物自然构造!”尚海就装糊涂:“为什么会这样呢?”教室里更是笑成了一锅粥。自然老师气得头发都竖起来,把手里的一根教鞭也敲断了。
金铃在班上不算好学生,可她不想在邢老师生病的时候放纵自己,她觉得李林和尚海的做法有点可耻,像趁火打劫,不那么光明正大。别人上课时东倒西歪笑成一团时,她绷住脸不笑,有意把身体坐得笔直,双眼灼灼地盯住老师,仿佛在说:“还有我在听着呢!”任课老师便觉得金铃这孩子还是挺仗义的,危难时候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
金铃重感情。邢老师平常对她不是特别好,因为她在班上是一个挺一般的学生,做老师的一向喜欢几个学习好的尖子。可是邢老师一病,几天没在教室里露面,金铃心里还是很想她。况且邢老师是为他们班级累病了的,金铃总觉得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心里不是滋味。
金铃对杨小丽说:“我们去看看邢老师吧。”
杨小丽犹豫地问:“被别的同学看见了,不会说我们拍马屁吗?”
“说就说,怕什么?反正我又不想当保送生。”金铃一脸坦然。
杨小丽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因为这两天副校长代上语文课时,给她的作文批了个“不及格”,她很怕邢老师问起作文的事。
不去就不去吧,金铃又不要她驮着抱着,一个人就不能走进邢老师的小屋?
中午上学时,金铃比平常提早了半小时出家门。路过校门口的鲜花摊,金铃看见那一桶桶盛开的红玫瑰、紫色勿忘我、白色满天星、金黄色秋菊和淡绿色的马蹄莲,心里好喜欢。
摊主是个40多岁的有点拐脚的男人,他一跛一跛忙着用水壶给鲜花洒水。看见金铃痴痴地站在花摊前不走,他随口问了句:“想买花?”
金铃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着塑料桶里的大把康乃馨:“这花多少钱一枝?”
摊主头也不回地说:“就买一枝呀!给一块五毛钱吧。”
金铃就掏口袋,掏出了一块钱。这还是她中午向妈妈要来买橡皮的。她又在书包的夹层口袋和各个角落里掏摸,摸出一枚一毛钱的硬币和一张皱巴巴团成烂抹布样的毛票。
“只有一块两毛钱。”她小声说。
摊主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我不能做亏本生意。这花从哪儿来的你知道吗?昆明!从昆明空运过来的!多远的地方,多不容易保鲜!”
金铃咬住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舍不得走开。
摊主有点心软了:“要么,丢下你的钱,拿一朵这个去——稍许蔫了点,可看上去还是朵鲜花。”
金铃瞥一眼摊主指定的花。那花的叶子都已经耷拉下来了,花瓣的边沿也有些发黑。她摇摇头。
“你这孩子!好花又没钱买,萎花又不肯要。算了,有这一块两毛钱,买包梅子吃吃吧。”
金铃说:“我想买花。”
摊主笑起来:“买花干什么呢?送男朋友?你还没到年龄。再说也该男孩子送给你才对。”
金铃说:“我送老师。我们老师生病了。”
摊主不笑了,关切地盯住金铃:“哪个老师?你们新华街小学的老师我全认得。”
“是我们邢老师。”
“我的天哪!”摊主惊叹一声,“她做过我儿子的班主任!”
他弯腰从水桶里捞出一枝最鲜活最红艳的康乃馨,又转身找包扎花束的塑料纸,在红色鲜花旁边配上一枝白色满天星,很娴熟地包扎起来。他责怪金铃说:“怎么不早说?胆不壮,嘴还笨!”
金铃反驳他:“我没钱,胆子怎么壮?”
摊主说:“也是,财大才能气粗。”
他把扎好的花束递到金铃手上:“拿去吧,免费,算我送的。”
金铃要付给他一块两毛钱,他不肯收。金铃把钱往花摊上一扔就走了。
因为不到上学时间,校园里冷冷清清。金铃不好意思将花束举在手里让人看见,就解下红领巾包着,遮遮掩掩地往教学楼后面走。
教学楼后面有一排简陋的平房,其中第三间是邢老师借住的小屋。金铃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悄无声息。她试着伸手一推,门是虚掩着的。她从门缝里看见邢老师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头发散乱地披着,面色黄黄的,眼眶深陷下去,嘴唇也苍白得有点可怕。
邢老师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她本来是在闭目养神,所以听觉特别敏锐。她睁开眼睛,马上看到一张圆圆胖胖的脸蛋挤在门和门框之间,就笑起来:“是金铃吗?进来呀!”又拍拍自己的床沿说:“来,坐到老师身边来。”
金铃就踮着脚尖走过去,轻轻在床边坐下,生怕一不小心碰疼了老师。
邢老师小声惊呼:“啊,你还带来了花!太漂亮了!老师生病之后,还没有一个人想到给老师送花呢!”
金铃高兴得眼泪差点儿要掉下来。
邢老师跟着就问起班上的情况:纪律怎么样?任课老师有什么看法?都有谁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了?数学和英语测验过了吗?在全年级排名第几?
金铃挺懂事,知道病人是不能生气的,就小心翼翼拣些不那么严重的事情来说,偶尔还耍点小手腕,把坏事说成了好事,还充分发挥她的语言才能和想象力,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说得邢老师笑眯眯的。
“哎呀,我都差点儿忘了问,今天下午的自习课,你们是怎么安排的?”邢老师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
金铃说:“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在别的班上课,让我们随便做作业。”
邢老师有些着急:“这怎么行?随便做作业,可不就是放鸭子了?”她想了想,对金铃说:“你去,替我当一次小老师,布置大家写一篇作文。”
金铃心跳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去?是我吗?”
“为什么不能是你?”邢老师慈爱地看着她,“全班就数你作文最好,你布置作文最合适。”
金铃的眼泪差点儿又要掉下来了,结结巴巴地问:“那么……那么……写什么题目呢?”
邢老师很轻松地说:“写什么题目由你定。你是老师。”
金铃紧闭住嘴,要费好大的劲才能使自己不至于激动得哭出来或者笑出来。
出了邢老师的小屋,往教室走的路上,金铃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出一个既新鲜又别致的作文题目。写《我心爱的×××》?不好,太幼稚了,像三年级学生写的;写《红领巾伴我长大》?也不好,比较难写,金铃自己就最怕写这类题目的作文;《春天的脚步声》?《告别母校之前》?《为我的理想插上翅膀》……
天哪,原来出作文题目也是件挺不好办的事呢!
她走进教室时,才发现班上果真“放了鸭子”。李林那些男生就别说了,连李小娟和张灵灵这些女生都张扬得控制不住,身子转前转后扭成了麻花条,跟这个说几句,逗那个笑几声,忙得不亦乐乎。
金铃站在教室门口定一定神,用劲把面皮绷紧,迈着一种很别扭的庄重的步子走上讲台,顺手拿起讲台上的新教鞭敲了敲。
“都安静下来!请安静!现在我要布置作文题目!”
倪志伟呀的怪叫一声:“你布置作文?你算老几?”
金铃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没有资格吗?是我的作文不如你,还是你存心抗拒邢老师的命令?”
倪志伟无话可说了,身子矮了下来,嘴里嘀嘀咕咕。
金铃不依不饶,大声追了一句:“态度不好,小心我改作文时扣你10分!”
倪志伟慌得一下子又把身子坐直起来。
班上很多同学就很兴奋,因为金铃很解气地制住了一向瞧不起人的副班长。尚海甚至把拇指和食指塞进口中,打出一个不很响亮的唿哨。金铃狠瞪他一眼,大喝一声:“尚海!”尚海连忙抽出手指,做一个鬼脸,坐得毕恭毕敬。
金铃选了一枝红色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今天的作文题目:《我真想……》。
第六个圆点刚点完,于胖儿已经在下面大叫:“这题目太难了!”
金铃回了身,放下粉笔,拍拍手上的红色粉灰,学着老师的口吻说:“难什么?肯动脑筋就不难!”
于胖儿嘟哝:“我肯定写不好,不可能超过200个字。”
“不行,每人不少于600个字。”
“400个字!”
金铃生了气:“我说了600个字就是600个字,少一个字都算不及格。”
于胖儿绝望地说:“将来你要是当了老师,你的学生肯定会自杀。”
金铃不再理他,拿出自己的作文本,趴在讲台上自顾自地写起来。其他同学看金铃这样,倒真的不敢调皮捣蛋了,一个个构思的构思,写的写,满教室一片笔尖接触纸面的“嚓嚓”声。
整整两节自习课,竟没有人东张西望或是起身走动一下,真是奇了。
晚上回家,卉紫见金铃抱回来一大摞作文本,很是惊奇,就问是怎么回事。金铃故意做出不经意的模样,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邢老师叫我帮她上了一堂作文课。”
卉紫惊喜万分,有些大惊小怪地围着女儿问长问短。金铃被问得烦了,说:“当过小老师的又不是我一个!”卉紫这才头脑清醒起来,觉得上一堂作文课的确不算什么伟大得不得了的事。
这天的作业金铃做得非常快,加起来不足半个小时。原来,只要她全神贯注,还是可以把作业完成得快一些、好一些的。
接下来批改作文的工作就相当神圣了。金铃在班上以错别字特别多著称,可是她批改别人的作文时却目光敏锐、下手准确,每一个错别字都分辨得清清楚楚。病句、读不通顺的句子也不能从她手下逃掉,她在这里一圈那里一改,总能有办法让那些句子排列整齐得像一队纪律严明的士兵。她给每篇作文打分时也尽量公允客观,既不徇私留情,也不图谋泄愤。比如她给杨小丽的作文只打了75分,而倪志伟的一篇却是85分。
全部工作做完,已经将近深夜12点,把卉紫心疼得什么似的。
第二天中午,金铃又去了邢老师的小屋。邢老师的气色已经好些了,她女儿刚刚来给她送了饭。她喝了一碗排骨汤,还吃了些蔬菜,嘴唇红润润的。
金铃把作文本堆在邢老师床前,一本本地讲给她听:这个为什么不及格,那个为什么打了高分;谁的错别字太多,谁的句子简直没法读通。碰到写得精彩的段落,她忍不住就要给老师读一段。她是真心喜欢这些描写准确的文字。
“都很好。”邢老师说,“真的很好。你改得棒极了,评分标准也没问题。”
金铃这时候才犹豫起来,期期艾艾地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你说。”
“就是我的作文……我的作文……”
邢老师笑着说:“真的,你自己的作文还没说到呢。”
金铃垂下头,不敢用正眼去看邢老师:“我给我自己的作文打了90分。”她又急忙抬起头来:“可是我觉得我应该得到这个分数!我的确写得比他们都好!”
邢老师笑嘻嘻地问:“是吗?让我看看,可不可以?”
金铃抽出自己的作文本,递到邢老师手上。邢老师才看了第一行字,马上又头晕目眩起来,连忙把本子合上。金铃说:“我读给你听吧。”
金铃就充满感情地读了自己的作文:
我真想为你造一片森林
我怎么又见到了你这双悲哀的眼睛!
你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马路旁,翅膀上的羽毛秃了,露出紧贴住身体的细细的灰色绒毛;一条腿已经折断,无力地耷拉下来;头顶和颈部有血,早已和羽毛一起结成了硬硬的血痂。你可怜地蜷缩着,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一双眼睛就这么悲哀地看着我,眼光里满是惊恐和凄凉。
昨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也是在这样黄昏的时刻,也是在这车水马龙的路边,可你还不像今天这么狼狈。你的羽毛还算完整,腿没有折断,头顶和颈部也没有出血。你被几个顽皮的孩子追逐着,在地上蹒跚地挣扎挪动,却是无论如何飞不到天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是冲不破这城市里高楼林立的陷阱吗?或者把路边耸入云天的玻璃幕墙错当作你美丽的家园,糊里糊涂一头撞上去,才使得你现在头晕眼花、步履蹒跚?再不然就是被马路上弥漫的汽车废气熏得呕吐了?生病了?总之你现在失去了飞翔的能力,眼看着就要沦为顽皮孩子手中的玩物。也就在那时候,你走投无路间把头扭来扭去的时候,我和你的目光相遇了。
这是一双怎样悲哀的眼睛啊!我这辈子只在电视里非洲难民儿童的脸上见到过。这双眼睛里充满着对生的绝望,对死的恐惧。我可怜你。在我们居住的城市中,人类都时刻感觉到拥挤、紧张、污染和喧闹等等的不适应,何况小小的、柔弱的你!
我决定要救你。我奋力上前驱走了那群孩子,小心地托起你的身体。你惊慌地叫了一声,大概害怕我是这城市里的又一名施暴者。可我的抚摸使你很快安静下来,你偏过小脑袋细细地看我,像是要永远记住我的面孔。我带你到了附近的停车场,把你放在车库顶上。我想让你在房顶上休息一会儿,缓过气来,然后重回蓝天,飞到适合你生存的地方。后来我就走了,因为我还要忙着回家做作业。
可我今天怎么又见到了你呢?你终于没能逃脱那群顽皮孩子的魔掌吗?瞧他们把你伤害得多重!你真傻,如果不能飞,干吗不把自己藏起来?你不知道自己是注定要被这城市吞没的生物吗?
我只好第二次把你从路边托起来。你在我手心里艰难地喘息着,失去羽毛的翅膀轻轻掀动,仿佛想最后飞一次。可你终于耷拉下脑袋,死了。你死不暝目,嘴巴也微张着不肯合上。你想说什么?控诉人类用林立的大楼、高耸的烟囱和高速公路、铁路破坏了你和你家人的生存环境吗?还是埋怨上帝没有把你造就得更强大一些?
托着你温热的小小尸体,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我是巨人,我真想为你造一片森林,那应该是你最美好的家园。你可以在林中快乐地做巢、鸣叫、生儿育女、歌唱春天。那里有世界上最新鲜的空气,最自由的天空。你喜欢那样的地方吗?
可惜你死了,你再也听不见我的心声了。
金铃读完,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滚下。邢老师的眼角也有些湿润,用枕边的纸巾擦了擦,又递一张给金铃,赞叹说:“多好的作文!写得太好了!太有感情和思想了!如果没有错别字,该打100分才对。”
金铃舔了舔嘴角边的眼泪,小声说:“谢谢。”
邢老师翻过身,两眼凝视房顶,半天才悠悠地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你善良、正直、宽容、大度,又有一颗悲天悯人的高贵心灵,艺术上的感觉又这么敏锐,为什么学习成绩偏偏提不上去呢?你整天心里在想些什么呢?能告诉老师吗?”她回过头,盯紧了金铃的眼睛。
金铃避开邢老师的凝视,轻声说:“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做个好孩子。”
邢老师说:“你已经是好孩子了。”
金铃咬住嘴唇,表示不相信。
邢老师又说:“真的,你已经是好孩子了。一个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的学生,凭什么不能称为好孩子呢?老师现在已经想得很通,好孩子的内涵太丰富,它不全是由100分组成的。老师相信你将来能做成了不起的事,是一个外表平凡而灵魂伟大的人。好好努力吧,金铃同学,好孩子!”
邢老师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把金铃胖胖的软软的小手一把抓住,捂在自己胸口。
金铃嘴角一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笑,一边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