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置上出神的望着窗外，其实念国没有思考，只是陷入空白的发呆而已，因为现在虽然有了新的契机，但是整个脑海里的思路就像打结一样。

自己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再去简单的考虑问题，就像国庆的说的，彼此都要慎重的考虑。一旦开始了，可能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对家人，对朋友，对未来的客户都要负责。

念国不是完全没有思路的人，一个下象棋不差的人，他的空间布局和思维能力都不会太弱。但是这并不代表对其他事物的认知和学习能力就强，只是具备逻辑思维的基本能力。

到家已经是下午时分，孩子们欢闹了一天也很困顿，美娟陪着孩子们窝在小房间玩耍了一整子，基本都睡着了。

念国一个人坐在桌子上默默的思考着，喝着刚泡好的茶，点燃一根烟，思绪就这样开始发散起来。脑子里的条条框框在无边际的脑海里交错着，偶尔会有一些交汇，但是总是像是很无序的在周旋。

看着手中的茶杯，念国突然想起了师傅，师傅每次接一个活都很有章法。总是先倾听客户的需求，根据客户的要求结合实地的勘察后，进行整体的设计。

别看只是一个整体的设计概念，里面包含太多的因素，而且这些因素是息息相关的，一环套一环的，往往一个因素的变量就会影响整体，导致整体的项目需要重新制定。

想起师傅一次次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场景，念国一遍遍的努力的回忆着。师傅说过做很多事情都是想通的，就拿造房子来说。

首先立身的根本就是你的技术，打铁还需自身硬，很多的机会都是在一次次的精湛的技术的演绎下，慢慢的引发和延伸而出的。

在那个年代更多的是口口相传的口碑效应，特别是手艺人。而作为一个专业的木匠其实要懂的东西很多，说统筹全局也不为过。

念国回想起师傅每次给他们几个讲起传统的土木建手艺的手，都会下意识的用手去捋一下胡子，抿一口茶。

师傅说要接一个活首先要记住这几点：会问问题，会下工地，会记笔记！

什么叫会问问题呢？就是了解东家的需求，懂得倾听，不抢言不断话，耐心听客户的想法。又或者引导客户来说出你想知道的信息，因为这些信息是决定一个活起始的关键。譬如，东家的预算多少？整个工程谁拍板？具体对工程的要求是什么？什么风格？有没有什么特殊需要配合的地方，譬如风水？房屋的功用是什么，是做民宅？还是做祠堂？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问的越是详细，最终做出来的东西越接近东家的想要的，并且也利于自己的工作开展，可以根据资金的多少，选择什么规模，什么结构，什么材料，多少人工预算等等。

这些需求都了解清楚了，就是要实地的去勘验了，根据现场的条件进行进一步的深化，结合当地的气候特点，土质，空间的大小，以及使用人的喜好再进行最初的设计。

整个过程都需要做好笔记和勘验的记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最终结合所有的信息和自身的对房屋的结构的认知，出结构设计图纸，在设计外围维护结构，完成土建施工后，再根据客户的细致要求，进行内装和家具的定制。

这样的做出来的工程，东家的满意度高了，结款也好结算，最终还能给你做口碑。这些东西都是常年累计而来，其实和开一个工厂或者作坊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全屋定制，一个是定制款式迎合大众。

念国一点点的深挖着记忆里潜藏的宝藏，越是回想越是感觉师傅了不起，之前自己只是习惯于这些日常所做的琐碎的工作，并没有好好思考过，现在静下来一想，整个工程每一步师傅其实都带着自己已经完成过很多次，很多东西都已经成为习惯，聊熟于心。

只是自己的观念还没转变过来，没有活学活用，将师傅的这一套东西自己慢慢的融合到开办家具厂上面，应该行得通。

念国越想越通透，越想越觉得所有之前在脑海里的那些点，那些记忆的片段，逐渐的连了起来，以点成线，连线成面，最终把过去的知识，经验，和师傅长期以往的谆谆教诲慢慢的结合在一起，思路就越发清晰了。

常言道思路决定出路，对于念国来说一点没错。

这些东西念国觉得还需要消化，现在摆在眼面前的难题有几个。在自己提出停薪留职的之前，首先要去了解市场都有什么？自己的手艺在市场上达到什么程度，自己能做什么？结合这些信息，自己应该设计出一套能够吸引客户的家具图纸。然后计算这些家具的工作量，下多少料，费多少工时，这样也便于计算人工耗时和耗材。

接下来就是人手的问题，这个是一个大问题，就像国庆大哥说的，总不能一个人做，来了单子最后做不出来这是一个大问题。、

虽然只是理清楚一个大概，但是总算有了一个方向，不至于像是在迷雾里森林里兜兜转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最近保持在脸上的愁云也逐渐的消散。

美娟进屋发现念国脸上变化，笑了笑，帮丈夫又续了一杯茶，然后把烟给收了起来。

“少抽一点，抽多了没好处，最近见你烦，就没想着阻止你！”

念国憨憨的笑笑“最后一根，呵呵！”

美娟瞥了一眼念国，心想念国应该是想通了某些环节或者事情把，整整大半个月的都心事重重的，今天才眉展颜舒。

两人都相视一笑，似乎不用说什么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常年在一起培养的默契似乎总能让两人心照不宣。

理了一下事情的优先顺序，念国觉得还是要了解一下客户的需求。和美娟讲了一下大概的思路，美娟也觉得这样蛮好的，还特意提出和集市的一些老客户可以聊聊，或许也有不少的信息。

这些事情大多数只能在周末进行，现在美娟周末去集市就比较的放心了，因为有弟媳阿菊可以帮着照看孩子。

两夫妻一早就把孩子托管给阿菊，随后念国跟着美娟来到集市，今天似乎集市一早人就蛮多的。

每次有人买东西或者询问的时候，念国都在一旁仔细的听着，希望能够多了解点。没多一会美娟的就招呼一位老顾客“大嫂您又来了，今天打算买点什么？”

看着妻子的招呼，念国知道是碰上熟客了，这位大姐笑着说，“妹子，还有没有上次的那个小的梳妆镜呀，年前我本来想送人的，结果听别人说你老家了，也没买到。”

美娟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不好意思，大姐，那个镜子只做了两个，另一个年前就被人定掉了，您要是不急，我可以帮您在做一个，也就几天功夫。”

大姐拿着一个茶盘一边看一边说“那感情好，你帮我做一个把！过几天我来！”

美娟高兴的答应着，接着又说“大姐，我们这里马上要开始做家具了，您上次说您想做一个什么样子的柜子来着？”

大姐笑笑说“我是有一次在朋友家看到过一个柜子，据说这个柜子吧，还是她老爷子留下来的，很好看的，说我也说不清楚。你们能做家具了？”

美娟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我们其实是做家具出生，只是刚开始还没那么大的场地和时间，只能鼓捣点小物件，想着过段时间能办一个家具厂。”

大姐没太在意，笑笑说“是吧，那等到时候我去看看。你这个先给我包起来，我正好想买一个茶盘。”

看着远去的大姐，美娟觉得应该这些积攒的老客里应该能带点活来。而念国却又在考虑一个事情，他觉得他们现在的这些摊位应该是个很好的窗口。不能轻易的丢弃掉，这些客户群也有很多可以深挖的需求，而且这个市场很成熟，人流量有保证，产品曝光度也有保证。

直到午市过后，美娟将休业的牌子挂上，把东西都锁了起来，和念国先去了看一些家具商场的产品。

两人赶到预先规划好的两个大商场，一个是综合百货商场，一个是专门卖家具的商场，这两个商场都很有代表性。基本能代表这里的最好和最专业的两个市口，两人先转了综合百货大楼。

这个商场就是她们一直去的，属于W市最大的一个，家具在这商场的一个大的角落里，东西的种类不少，但是东西的样式属于很中规中矩的那种，没有太过于出色的款式，基本都是平角，圆角的样式，偶尔有些造型和雕花的价格要贵很多。两人和营业员问询了一下价格和周期，价格还算亲民，但是念国从木料和做工来看这个利润空间还是蛮大的。交货的周期还都蛮长的，除非陈列的样品是有余货的。

美娟跟着问了一下送货的问题，送货上门的话价格贵不少，一般都是自提的为多。营业员很少见有人买家具看的那么仔细，念国仔细的看了一下接口工艺，打磨的接口，拼接工艺，还有表面处理等等。一圈转下足足看了一个半多小时，两人这才离去。

到了家具商场，这个商场几乎全部都是家具用品，有一半的地方摆放着各式的家具，其中里面分成几块铺面，有着几家家具厂按照品牌进行了产品的分类。

国营的家具公司就是攻击综合百货公司的哪家，但是品种略微丰富一点，造型有几样也不错。另外一家是做的基本都是中式家具，乍一看还蛮不错的，但是念国仔细的看了工艺，却直摇头。

一旁的看店的人本来看两人转悠过来也没想着招呼，因为大概觉得自己的东西属于最好的，再一看两人的穿着很是普通，估计就是来养养眼。

这些营业员都是常年在销售第一线的，待人接物的眼力都很厉害，自己的产品一般都什么人来买，什么人能买得起，还是知道的。看这两人就是很普通的工人阶级，连个穿皮鞋的都没有，所以连搭讪的心情都没有。

这也不算是狗眼看人低，只是念国看的这家还真是属于W市最好的一家家具店，除了这家店面，就是厂里门口有个展示厅。常年都算是坐着W市，乃至边疆的第一把交椅，买的人一般还真是非富即贵，而且关系客户一般都直接引导厂里展厅接待。

两人没有发现营业员的异样，念国只是很认真的一件一件家具的在看着，偶尔还这里敲敲哪里摸摸。一开始营业员还有点好奇的看着，到后面觉得就是个土老帽进城，带着并不友善的脸上前对念国两夫妻说“哎，我说，你看就看，不停的敲什么呀？”

美娟看到一旁突然发声营业员笑着说“我们想买几件，我丈夫懂点，所以就看看，这因该不打紧吧？”

营业员有点不耐烦的说“这都是名贵家具，都是用的上好的木头和老师傅的工艺做的，不要说是在我们W市，就是整个西北都是有名的。你们要是不买，最好就不要碰！”

念国听了这话觉得很不舒服，转脸也没发火，很平和的说“哦，都是名贵家具，这个书柜是什么木头做的呀！”

营业员虽然不乐意，但是还是开口道“这个是水曲柳做的，你要是真想买，我给你个合适的价格。”

念国笑笑说“如果价格合适，我倒是想买一个。”

营业员说“这款可是畅销款，如果你诚心买，我给你最低价180块！”

念国故作惊讶，说道“要那么贵呀，我再看看！”

拉着美娟转了一圈就走了，营业员用近乎鄙夷的眼光看着这两人走出去，对着一旁的人说“穷酸样子，给他个最低价格，他也买不起。”

念国倒不在意出丑，反而觉得蛮高兴的，对一旁的美娟说“这个厂家用料不讲究，水曲柳又名白蜡木，这个木材木质坚硬，但是这个木料不善于做大开面的家具。而且这个木料的防腐性不好，本身长材就容易变形开裂，多用拼接手法，但是很考究手艺。但是有一个优点就是纹路美观，容易着色！所以这个产品她们是畅销品不假，但是有点花瓶或者糊弄客户的嫌疑，木料的本身并不是很合适，或者很好，特别是她们看起来卖给的都是有钱人，或者当官的。我大致知道现在W市的情况了，咱们赶紧回集市，还来得及拿好东西回去。晚上一会买个烧鸡，我们到天明家去吃饭。”

美娟最喜欢听念国讲这些专业知识，每次看见丈夫说起这些，都觉得丈夫的眼睛散发出特别神采，看的自己眼里直冒小星星！

一天的考察对于念国的启发很大，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家具用材的思路，对于外观的设计心里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念国明白自己的路还很长，要想在家具这个行业得到长足的发展，要做的事情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