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老贼这是要置咱家于死地啊!”
张锴回过神来,眼珠子当场就红了。
魏忠贤掌控内廷,他掌控御马监,这是最简单的平衡之道。
本来局面十分的安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这一次魏忠贤借助腾襄四卫士兵闹事的案子,竟然要把手伸进御马监来,还上来就是杀招,让张锴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靠着这个御马监掌印太监,每年都捞的盆满钵满,富贵逼人。无论如何,是舍不得这个聚宝盆的。
现在有人要虎口夺食,张锴自然不会让步。
“魏忠贤,既然你要赶尽杀绝,那咱们就看看,到底谁先玩完?”
说着,他便对马赛吩咐道:“你现在火速赶到大营那边去,先静观其变。如果那李永贞闹的天怒人怨,丘八们忍不了了,那谁也阻挡不住,不是吗?”
马赛会意。
“公公放心,这一次定要那李永贞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李永贞并不知道御马监一干人等要准备反击了。
他遵从魏忠贤的吩咐,名义上过来查账,但到了账房,却没有管钱财往来的账簿,而是直接要过了人事花名册。
拿到了花名册,李永贞又马不停蹄,火速赶到了腾襄四卫大营。
在准备对御马监动手的时候,魏忠贤就想的很明白了。
指望着贪污受贿这种罪名,是扳不倒张锴的。
那张锴虽然常年不出现在天启的身边,却不代表他的圣眷就不如自己。
帝王这种生物,玩弄权术都很厉害。
不触及到逆鳞,对于张锴贪污受贿这种烂事,天启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唯独一件事,能够让天启发飙。
那就是吃空饷。
虽然如今大明各地的军队吃空饷已成惯例,在所多有。
可御马监不同,这是皇帝的基本盘。
不客气地说,哪怕皇帝不信任京营和边军,也必须要依靠御马监来维护权威。
这个情况,是从土木堡之变、瓦剌围困京师的时候开始的。
那是三大京营主力全军覆没,瓦剌大军兵临京师城下,眼瞅着大明顷刻间就要灭国了。
结果硬是在于谦的指挥下,依靠着御马监和腾襄四卫给了瓦剌人重创,延续了大明国祚。
从那以后,御马监就脱颖而出,成为了京师里最为重要的军事力量。
而且因为御马监份属内廷,更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
要是被天启得知,连御马监都吃空饷、谎报兵丁数目……
那张锴就死定了。
李永贞身负旨意,没有人能拦住他。
所以他顺利地进入了腾襄四卫大营,并且片刻也不耽搁,召集四卫营的将领们,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全军集合。
李永贞不是勤奋的人,平时干差事的时候是能偷懒就偷懒。可是这一次,他忙碌的好像老牛一样。
腾襄四卫聚集在一起,起码好几万人,看上去无边无际。
平常时候,看到这么多人肯定会头疼不已。
可今日的李永贞却份外精神。
“来呀,点名。”
几个小太监立刻拿着花名册,开始去各个方阵点名。
腾襄四卫的将官们站在一旁,各个脸色难看,却又不知所措。
他们虽然说是将官,可是有些好笑的是,他们和传统的将门、勋贵又不同,只属于御马监。
如今是司礼监来人搞事,他们连话都说不上。
场面一时静默,气氛压抑。
腾襄四卫数万人的兵马虽然人数众多,可是一切都进行的很快。
李永贞派下去的小太监忙活了一会儿,便纷纷跑了回来。
看他们振奋的样子,就跟偷到了鸡仔的黄鼠狼一样。
“公公,您看,这里有问题。”
“公公,这里也有问题。”
“公公,腾骧左卫的人员缺额有点大啊。”
随着下面人的汇报不断传来,李永贞的心情越来越澎湃。
他知道,要作伐的由头有了。
“来呀,把名册呈上来。”
腾骧四卫的调查名册送上来,李永贞迫不及待地翻阅着。每看到一个错漏的地方,他就兴奋地哼一声。
等所有的名册都翻阅之后,李永贞终于爆发了。
他“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腾骧四卫的将官们。
“卢指挥使,按照名册记载,你们腾骧左卫应有兵丁六千四百五十人,为何如今仅有六千零一百人?”
虽然是要趁机搞事,可是看到实际情况,李永贞还是感觉到触目惊心。
腾骧四卫乃是京营当中最精锐的存在,是京师防御力量的最后倚仗。
可就是这号称天下精兵之首的腾骧四卫,竟然人员缺额高到如此程度。
腾骧左卫指挥使卢棠讷讷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的他,惊惧之余,更多的是悲愤。
他虽然是腾骧左卫的指挥使,可腾骧四卫的特殊性决定了,真正能够做主的人,并不是他们这些将官,而是御马监的公公们。
在喝兵血、吃空饷这种事上,他们绝对不是无辜的,可大头却都被御马监的太监们给拿走了。
结果现在出了事,别人却只找到他们的头上。
见到卢棠无言以对,李永贞步步紧逼。
“卢指挥使,皇爷很生气,对腾襄四卫很是失望。你们沐浴皇恩,就是这么报答皇爷的?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咱家没有警告你,这次别妄想糊弄过去。不给皇爷一个交待,皇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拉虎皮、扯大旗这本来就是太监们的拿手好戏,李永贞又秉承了魏忠贤的授意,自然是咬住了不放松。
可卢棠却有苦自知。
他家是世代将门,全都在御马监任职吃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卖上官。
否则的话,卢家将会彻底完蛋。
出了这样的事,卢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独自背下所有的罪名。
这样的话,御马监的公公们肯定会承自己的情,将来他的后代能够继续在腾襄四卫混饭吃。
“公公有所不知,您手中的花名册实乃多年以前的记录。这几年来,朝廷不断从腾襄四卫抽调人马,却没有任何补充,所以才会如此。”
这个时候了,卢棠别无他法,只能硬撑了。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李永贞来此之前,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胡说,这份花名册的撰录时间乃天启三年,至今也不过才三年左右。咱家早已查阅过,这三年里,朝廷往辽东的增兵,多是山东、川贵之兵。腾襄四卫,根本就没有什么调动。卢指挥使,你这是要执迷不悟吗?”
卢棠几欲吐血,没想到李永贞把所有的退路和说辞都给堵死了。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硬撑了。
“下官实在不知道公公所说何意?我腾襄四卫的人员状况,皆有记录。公公不信,径自去查便可。”
李永贞勃然而起,笑的如同夜枭一样。
“哈哈哈,卢指挥使,咱们佩服你是一条汉子。只可惜,你这人执迷不悟,妄图和国法皇威做对。你这是自寻死路!”
随即他便吼道:“来呀,请卢指挥使到锦衣卫去说道说道,让咱家伸量一下,卢指挥使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立时有一群锦衣卫的番子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卢棠的兵甲卸去,压着就送入了锦衣卫的大牢。
眼见着李永贞冷酷无情,腾襄四卫其他的将官全都噤若寒蝉,惊慌失措。
李永贞却不会善罢甘休。
以往他的头上一直有人压着,做什么都不痛快。如今独当一面,要是不好好地逞一次威风,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李永贞最奉行的一句话就是:大丈夫当纵情肆意,勇往无惧。
这一次,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李公公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