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糊涂了?”
问间,见面红耳赤的小光欲争,我又再次抢拍说到,笑意盛盛。
“我知道你这个人爱钻牛角尖,从不喜欢别人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不如我来猜一猜,你觉得此番跟着我下山,必能干出番惊天动地来,扬眉吐气;可谁知,我忽然撤手不干了,一头向前冲的你就拉不住脚步了?”
“你既然清楚,那好歹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脸颊腮帮不住地抽动着,看样子,小光心中的那股憋不是一般化的汹猛。
而我亦缓下节奏,先等她发泄发泄心中不满。
片刻,她说到:“我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极其讨厌。就像一场游戏,本不感兴趣的,可周围的人都在说服你,一起玩吧,可好玩了;这样的劝说多了,自然而然会心动,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加入他们的行列中。而当你正玩出了个兴头时,忽然,所有人玩腻了,厌倦了这游戏,纷纷跟着退出,最后独留你一个人困在这个难消的兴头中。不知道比方恰当与否,但我就是那感觉,一股怒而无从发泄的憋闷,懂?”
“我懂。”
吃力地从竹椅上撑起身,我手有些颤颤抖抖拿起茶壶,替小光见底的茶杯中续上茶水。
我说到:“你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不轻易依靠别人,但同时一旦有人说动你的心,也极依赖别人;你觉得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你极其怕被辜负,是吧?”
面色如潮的怒色褪去,小光此时紧紧咬着唇瓣不语,敬茶的我想,我的话是说到了她心坎里了。
但这揣心之言背后,然还有未完的深意。
“你心中有气难解,无可厚非,但与此同时,你似乎到现在还不明白,各人有各人的人生,为何你总是把别人的人生当做标榜,在别人的人生中找自己的存在感?人的存在感,是自己的别样来向旁人证明的,老是一味的跟随附和别人,反而容易被忽视。”
“你这算不算亲口认罪?”
“认罪?”
又笑又咳了好一阵,待缓过气,我示意小梅无碍间,又对小光这个不开窍的倔丫头说到。
“要说真有什么罪,那也是人生有人生的规则,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违背不得。傻丫头,我们能并肩同行一段路,已是格外不容易的缘分,但终究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因为我是李淳元,而你是小光,人生赋予了我们不同的姓名,那就意味着我们将有各不同的人生将要面对,路要走。”
伸出手,我想这是最后一次用“君惜”这个名字,却向这段充满离奇的回忆做上告别。
“小光,谢谢你陪着曾糊里糊涂的君惜寻回家的路;从新认识下,我叫李淳元,很高兴结识到你这样讲义气的朋友。”
“半点不留恋?”
我的示好凝在她对面,眸光闪烁的小光松开紧咬多时的唇瓣,轻声幽幽地问到我。
我道:“记忆不管好坏,都是用来储藏的,而不是用来留恋的。很显然,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人若得到了某种的东西,那为了保护它,势必会失去另外的东西;取舍之间,只在于你更重视哪边。俨然,我当下选择和自己的家人站在一边。”
“看来终是我们这些人自作多情一番,你这丫头,到现在也看穿是太心狠,还是活得太清醒。”
说着,小光也探出了手,与我的手合握在了一处。
她淡淡的笑了笑,像阴霾之云中透散出的阳光:“今后,我和你很可能应立场不同而成为敌人,可滑稽的是,我们现在的握手言和算什么?宣誓势不两立?!”
“问候吧,朋友间该有的礼节。”
感叹间,把这深沉的话坏了气氛,脱开她手的我立马钩起手指,在她鼻梁逗趣地刮了一记。
“以后一个人行走江湖,可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的,很吃亏的;遇事多看多想,别急着下结论。”
她像驱赶蚊子般撇开我的手,不满地说到:“咱们如今桥归桥,路归路,你唠唠叨叨个没完,是不是太虚情假意了?”
“管它是不是虚情假意,你上心了就好,就当我是唐三藏在给孙猴子念紧箍咒,多少管些用的。”
“呸,不要脸,占谁便宜呢?”
小光一副娇嗔样啐了我一声,虽得了些嫌弃的唾沫子,不过当下的气氛真真是活络了起来。
倏地,我俩一前一后地笑起来,欢畅此起彼伏间,连带着旁边静观的人也得了乐子。
似乎把我和小光的关系看透彻的师父,笑眯眯地捋着山羊胡,夸赞到:“是个有情有义的蠢丫头。”
“老头,你骂谁蠢来着。想挨刀子不成?!”
“女儿家家,满口就知道喊打喊杀的,怎么得了哟!”
“要你管!年纪大了不起啊,惹怒了姑奶奶,信不信我把你胡子给当场拔光?”
“坏丫头,休想打老儿胡子的主意!”
说着,师父一面护着自己的胡子,一面把孩子揽到自己身边,紧张兮兮说到:“左耳进,右耳出,你们的母亲交友不慎,千万别学了她丫头的粗言秽语!教坏小孩子,不敬长辈。”
“切,老不休,谁教坏小孩子还不一定呢?”
白了师父他老人家一眼,此时似乎畅怀了的小光,又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她道:“有件事,我还是不吐不快,想在你这讨个口风。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你们请那位大人来游说公子,不见半分低头示好,反见人就破口训斥,满嘴仁义道德的,是什么意思?”
“哪位大人?”
事出突然,我震惊间也感到事有蹊跷,忙补说到:“不用这样的看我,你说的事儿我真一点不知情。”
“真不知情?那看来就是靖德帝在背后立的下马威了。”
辨了会真假,小光自己松了口风说到:“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就昨日,公子下榻的行馆忽然来了位北燕的官员,名曰造访实则滋事,态度极其嚣张;公子他也是够沉得住气的,期间任那老头如何造次,如何发难,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搭理过他。我在外听了片刻,也觉得挺奇怪的,那老头似乎和公子有故,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有故?!”
抓住这个关键字眼,我细细地揣摩了片刻,忽然惊上心头。
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