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迁怒如燃起的火焰,瞬间将人的理智吞没,无垢公子一改他的处变不惊,回头大步跨上前,虎口如咬住只殃鸡把将周暮雪的咽喉锁住。
“你的把戏够了,我耐心有限!说,除了白头霜,你还给她过下了什么毒?!”
被人摆弄着,有气无力的周暮雪像暴风中洗礼着的花朵,叫她向左倒,她就没有力气反抗向右偏。
“说话!!”
一股大力猛起,推着周暮雪偏偏倒倒的脑袋,立马抵在了暗牢的木囚上。
苍白的脸色,淡淡染开一股笑,卑微而执着:“原来她还中了另外一种奇毒啊,这么说来她这回必死无疑了。”
呼吸不畅地咳嗽了两声,周暮雪又说到:“不管是谁下的毒,我都得感谢这个人,也心甘情愿地替他背下这黑锅。这下好了,我看谁能救这个祸害,你就别瞎操心了,她死定了。”
“急着顶罪?我成全你!”
“公子。”
刚见不妙,我立马使出吃奶的劲儿唤止住,粗气连连地说到:“不是她下的毒,这毒,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
“你说什么?”
一瞬间,气氛陷入了莫名的死寂中,而诡异地是,每个人脑子因我这荒诞的说话,像炮仗爆炸开搅得一团乱。
我极力匀着呼吸,片刻,又再一次跟场上人肯定上:“我说,毒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也清楚它的来历,和周暮雪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也别再为难她什么。”
既然我敢开口顶包,自然有说服他们的理由在手。
我道:“我身上的另外一种毒,叫‘阴阳血蛊’,是我二年前在大历时参照前代一本野录医典自行研制的。此毒分阴阳二毒,由南疆一种稀有的蛊虫千里知为毒引炼制而成;当初我处处受制于容舒玄之手,为防止名节受损,我便自己悄悄服下阴阳血蛊中的阴血蛊,又暗中使计骗容舒玄服下阳血蛊;这毒奇妙之处在于,分别服下阴阳血蛊的人,与常人无异,寿可足天年,但双方一旦接触到对方的血液,哪怕是一丁点,都会变成足以致命的剧毒,且无药可解。”
一时间话说得太多,我喘气变极间,慕容曜赶紧抱着我坐到一旁,边替我抚背顺气,边把这意犹未尽地话题给接下。
“这一年多来,容舒玄把持的大历的确安分了许多,但并没有传出任何他中毒病危的风声来。难道当下的大历,并不是如表面那般平静,其实早就岌岌可危?”
我缓过气,说到:“他确实中了我的阴阳血蛊,不然当初,我也没有机会逃出上京。我想他能熬到今时今日,容舒玄身边定有高人在暗中相助,替他换血续命。而我身上的阴血蛊,本来若不碰及容舒玄的血,便可一生性命无虞,但谁料到偏偏又中了白头霜;想必是昨日我白头霜之毒发作时,此毒激发了潜藏我体内的阴血蛊毒素,二者毒性相克间,故才引发了当下两毒齐头并进的现象。”
“看来白头霜毒发,不仅仅触发了你身上的奇毒,同时也解封了你之前所有丢失的记忆。”
面对无垢公子忽然放来的话,我如实地点点头,并应到:“白头霜之毒对我而言,是祸也是福;若没有经历这场变故,我怕是一辈子找不回我曾丢失的记忆。”
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我反问上无垢公子:“以前听家师药神提及过,师叔鬼医精通脑术,不仅能左右人的记忆,还能激发人的潜能;鬼医既然效力于公子麾下,想来当初您就是用这等神术将我过去的记忆统统洗去的吧?”
“你连鬼医是药神门的叛徒这等小事都记得,那想来你当下记忆,已经恢复完全了。我是不是得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我笑了笑,吃力地摇摇头:“我没有同公子计较的意思,毕竟没有你的出手相救,我绝无从湛江中生还的可能。”
“那意思间,你现在已经找回了属于李淳元的记忆,就更没有向我妥协的理由了。”
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的。命也好,劫数也罢,都是造化一场。”
“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两种毒并存在你体内,眼下不用等到七七四十九日,你很可能就再下次白头霜毒发时毙命,找回再多过去又有何用。人都不在了,记忆又何处安放?有,也等于无。”
“不一样。”
靠在慕容曜肩头,我一边喘息着,一边回顾着我这匆匆一生,忽然也觉得极其精彩。
“生离死别,人生的必经之路,只是来的早晚而已。既然每个人最后都是殊途同归,那我们就不该在意这相同的结果,而是这一路欣赏过了多少风景,是否尽兴够快乐,是否精彩过。我人生短短二十四个春秋冬夏,甜的,酸的,苦的,辣的,统统都尝尽遍,到最后也等到了我想等的人;知足才会真正快乐,能像这样偎依在他身边,静静地为这场纷乱画上休止符,足够了。”
说着,我拍了拍慕容曜的胸口,轻言了句“我们走吧”,他便顺从地抱着,准备从这是非旋涡中抽身。
原以为安静会相送我们离去,可意外的是,背后仍有鬼魅不甘这样的结局书写,拼着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再争个转圜。
未等疯狂的周暮雪挨上我的衣袂边,稳抱着我的慕容曜转身向后一退,同时脚勾起块石子,发力一蹬,那石子就重重打在了周暮雪的肚腹上。
顿时间,疯扑来的对人一声惨叫在地牢中骇人地腾起,捂着肚腹颤颤瑟瑟发抖抽搐间,她的裙子上赫然染出了大片殷红来。
见之,惊骇也是无限放大着我的眼。
稍稍缓过惊气,我叹到:“如此折腾,怕是她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
“胎儿?你是说”
恍然意识到什么,慕容曜的目光扫过眉头紧蹙的无垢公子,又落回了地上那个孤立无援的周暮雪身上。
“天道好轮回,当初是她害死了玉麟,此时轮到她尝尝我们之前的丧子之痛,也算是报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不值得同情!”
去路,再无人阻拦分毫,然莫名间又平添了血腥杀孽,叫人久久心意难平,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