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因无垢公子一句反驳,急转直下。
微微垂着头,旋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无垢公子平铺直叙上:“湛江上的那场浩劫够叫人记忆犹新的,怎么,皇上还想着重蹈覆辙一回,再当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看着她在你面前一步步被死亡吞灭殆尽?噩梦再来,我看,皇上你未必能承受得住。”
“你手上明明就有解药,故意吊人胃口不是?”
“再重申一次,我没有解药;这件事,在君惜下山前往太邺时,我已经悉数告知过她,不曾隐瞒过半分。”
声音间的沉稳,似乎有力挽狂澜的力量,当即把阁中浮动的暗流镇压住。
无垢公子说到:“于君惜现下所中之奇毒,我虽无解药在手,但相比你这个无能为力地关心者,我却是她眼下唯一活路的指望。至少,我知道如何为她续命,进而争取更多炼制解药的时间。”
“就因为你掌握着可以为她续命的方法,所以你才这般有恃无恐,认定了我会将她交于你手?”
“皇上这句话,不该用疑问语气,而是该换做肯定。”
说着,扬起头的无垢公子,满脸洋溢着吃定对方的笑容。
“你得替她珍惜宝贵的救治时间。要是皇上您真顾惜着君惜,那此时就该痛痛快快地给她一纸和离书,好让她无牵无挂地跟我回西疆。她现在情况,可耽搁不起。”
“逼着这北燕天子与发妻和离,还非自愿,这怕是你天欲宫有史以来,做得最有面子最有手腕的生意了吧。”
话虽听着咬牙切齿,可我感觉的出,此时的慕容曜不再如前般锋芒锐利,寸步不让。
“生意?皇上恰恰会意错了无垢,这事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可以谈资论价的买卖。”
眸光如星,清澈灵动,为他对阵风头浪尖上又平添了几分自信从容。
无垢公子严谨地说到:“她的好,天下不是只有您一个人知道的,懂得欣赏的人都会产生珍惜她的念头。”
“澹台无垢,你这话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盛玉童?”
面对无端发难的荣贞世子,无垢公子惊貌不显,依旧稳坐客位上。
“我对君惜的感情,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任何僭越礼数的地方。而你们呢,言词凿凿为她好间却总是带着有色眼光,去打量对她靠近示好的所有人;二位,在我看来,不管她是李淳元也好,君惜也罢,我们该在意的不是一个称谓,而是该重视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她并不是谁家的私产,更不是谁私欲下的附属物,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决定她的去留。”
“一派胡言!你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假借倾慕之说,做着让人不耻的勾当。夺人之妻”
“别说了,玉童,这样只会自找难堪!”
不堪入耳的下文还未出口,此时荣贞世子已经被慕容曜厉声打断。
“我怎么不说?再难堪,我也得把丑话说明白!他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你起了让步之心,这小子盘算得可真好,今日是跟你要个人,那明日呢,两人合起来叫你让出这北燕帝位成全李淳元未圆的帝后梦,你是不是也得照说照办,继续装大度?你醒醒吧,阿曜,要是真让那丫头落到这小子手中,才是北燕后患无穷的开始!”
“世子,你这话我听着不顺耳。”
“不顺耳?天家这根刺压在你心头多年,要是你真听得进去半句劝,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耀武耀威了。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天欲宫,臣服在你脚下的西疆九部十六族,不就是盘算着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以霸者身份出现自己的仇敌面前,一雪前耻,证明之前所有人对你的轻视都是错误的?你是实力证明了自己于天下的存在感,但无形中你也验证了林紫绪当年预言非虚!”
“天若不仁,吾为何还要敬天?我是个为众人不容的异类,自然也不会像你这般,甘心成为北燕天家麾下一条忠心的走狗,生死全凭他人一句话定夺。”
无垢公子话刚落,倏地,荣贞世子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想看看我对北燕的忠心?好,这把剑会替我作证!”
轻蔑一笑,无垢稳如泰山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就在发力逼近剑锋那关键一刻,慕容曜似风般地冲下高座,当即夺了荣贞世子手中剑。
虽是有惊无险的一幕,但那把剑还是无眼地在无垢净白的脖子上,划下了道浅浅地血痕。
骤地,一股冷笑浮响在阁中。
“北燕的待客之道,无垢今日可谓是大开眼界。”
荣贞世子和慕容曜推搪了片刻,心火不熄地应到:“听清楚了,澹台无垢,北燕有我盛玉童在一天,就轮不到你兴风作浪,肆意妄为!”
“哼,要是我真有兴风作浪的心,身处内乱的北燕还有机会苟延残喘?”
抹了抹被剑锋划过的脖子,见了血色的无垢公子,脸莫名腾起了阴鸷:“要是依了我从前的性子脾气,你小子早就被我大卸八块了;刀剑这玩意儿,我不动,不代表我用得不比别人狠。”
“那好啊,我愁你不敢应战!就等着你一句话,我好名正言顺地把你打成满地找牙的狗,夹着你的尾巴滚回你的西疆去!”
“好了!”
终于,慕容曜的火也当场飙了起来,三个男人的堂子绝不亚于一出好戏,精彩绝伦的很。
慕容曜把人强拐到一边,扭头对座上无感的人说到:“你打着后周的旗号来,要我让多少利好都有得商量,但唯独要人的事上,我不会动摇立场妥协半分。”
“说到底,你还是自私的。”
“你不也自私吗,明里暗里,用她的性命作要挟?不过你刚才有一点,我很是赞同你的说法,那就是淳元是个活脱脱的人,不是谁欲望所占有的私产。若阁下真为她着想,那此时就不该多刁难我,替她解白头霜之毒保全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眼下,我可绝非求人的一方。”
“那就看你在人前夸下的真心,有几分真了。既然你不为图利,那抉择权就应该在她手里,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决定。”
慕容曜面色沉如阴云聚集,一双狭长的眼中,似有雷光翻动。
他道:“在感情面前,容不得半点虚伪。若用这等小人手腕作挟,只说明你自己在她面前没有自信,即便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