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真的!
一股夹杂着后怕的惊恐袭上心头,无力感一遍一遍涤荡着我全身上下,招架不住间,我如失去生气的布偶软坐在地上。
人一时糊涂在所难免,可执迷不悟,那就是罪不容恕的造孽。
愣坐在地上间,我痴痴地摊开双手凝看上,虽看似干净,但意识中已经染出了幕触目惊心的红,肆意地侵吞着我的心。
李淳元是个祸水,这样的说法,我此时深信不疑。
“你也触动不小吧?”
此时周暮雪从座椅上支起身来,像一道屏风落在我和那女子中间,暂时将我俩的冲突遮挡开。
拔去那女子身上的金针,周暮雪一反常态的殷勤,将行血不畅的她从地上扶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边替她舒缓着麻木的四肢,一边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同那女子耳语到些什么。
半响过后,那女子忽惊声反问到周暮雪:“此话当真,没诓骗于我?!”
“千真万确,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不知得周暮雪什么承诺,此女的精气神忽如枯木逢春,整个人焕发出勃勃生气,不再似先前那个只知杀啊恨的蛮横人,一阵笑接一阵的不住畅出心怀。
她的笑,她看我的眼神,恨意依旧如前,可此时却多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期待,而且是很殷切的那一种。
“好,太好了!!如果一切真如你承诺的,别说是嫁给翼德王了,就是此刻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这是自然。我们天欲宫开出的条件,从来就没叫任何人失望过。”
说着,周暮雪从怀里摸出一枚褐色的丹丸,递在了那女子面前。
“这是‘噬心丹’,乃我天欲宫独门秘药;只要你服下此丹,那天欲宫和你的约定,就此生效。”
毒药在前,那女子想也不想地夺过周暮雪手中的噬心丹,一口囫囵吞下肚。
周暮雪满意笑挂于月眉间:“肯甘心效力之人,我天欲宫自然不会亏待于她。只要你今后办事得力,每隔半年,我宫中密使都会送上噬心丹的解药;但你只要有丝毫不轨异心,噬心丹毒会让你知道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我绝不反悔,我怕的是你们天欲宫会叫我失望!”
“余生漫漫,能笑到最后的,通常都是敢放手一搏的人。你急什么?响鼓不用重锤,她可是比你有主见的人,清楚自己的路在何方;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悉心引导,专心看戏。”
“的确,是出别出心裁的好戏。只可惜,我却无缘亲眼目睹它的精彩。”
阵喜阵愁地感悟了半天,那女子撑着行动尚未恢复完全的身子,主动朝我靠来。
颤颤抖抖地箍着我的双肩,她搂着满面不明深意的笑,对我说到:“情易得,恩难偿,你终究是欠了宋家的恩情,这孽债必须由你来还;李淳元,拿好你手中磨好的刀,连同我那份恨和怨,一并扎进慕容曜的心口里。我在南夷等你的好消息。”
拍了拍我惶惶而苍白的脸,那女子倔强地撑起身,带着时笑时哭的癫状,摇摇晃晃地朝内屋中走去,直至再不见踪影。
不知是如何被周暮雪带出那间屋子的,等我神魂复来时,满眼扑撒来的,是极度刺眼的阳光。
大股眩晕感袭来,我人双脚发软地想朝地上凑,不想手臂间一股霸道,蛮横地阻止到我的人前软弱。
“往后路还长,一个宋小钰就让你后怕成这样,还能成什么事?给我打起精神来,从前的李淳元,可不是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宋小钰,她原来叫宋小钰啊。”
终还是撑不住绵绵无力的身子,我如垮掉的泥塑般,一只手被周暮雪紧箍着,一只手抱着头,惆怅万千地蹲在地上,试图给自己快要爆炸的心一丝喘息余地。
许久后,我喃喃应上:“经过她,好像有些事渐渐串联起来了。你当年不是以婢女的身份潜伏在我身边,那你应该清楚其中很多事的来龙去脉;乌尔娜时时挂在嘴里的义兄宋衍,和这宋小钰是什么关系,他们又何我有什么关联?亲在哪儿,又疏在哪儿。”
周暮雪道:“宋衍和宋小钰,乃是亲兄妹,而你和他们属于表兄妹的关系。你的母亲是宋门金刀侯的独女,宋衍宋小钰的亲姑母,所以你和他们的亲,自然亲在这血缘联系上。至于你所谓的‘疏’,那”
“那什么?”
见周暮雪一口关子卖得深,我亦强打起精神来追问上:“你知道什么说什么,我疯不了。”
“你们的疏远处,得分开他们兄妹而谈。宋小钰对你的恨,你现下应该有所了解,皆是源于你从她手中抢走了慕容曜,占据了本属于她宋氏嫡女的一切荣耀和宠爱;而至于你表兄宋衍,如今占据北燕半壁江山的摄政王,他和你的疏远,似乎是因爱而不得所起。”
“爱而不得?!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得那层意思。毕竟你是名动北燕大历的大美人,有几个风云人物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也不足为奇,而宋衍就是其中一个,听说还痴迷你得很。”
那不经意扬起的笑,似讥,似嘲,周暮雪学着我的样蹲下身来,慢慢道来个中原委:
“北燕今日之所以有这番内乱分割局面,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因为你。你当年为报你李家满门血仇,入宫为妃,你表兄宋衍,一不甘心自己的上心人旁嫁他人,二不愿看你沦为靖德帝手中制衡宋家的工具,所以一怒冲冠为红颜下,举兵造反,不仅是为了反抗靖德帝无休止的打压,更为了将你从靖德帝夺回。”
“哦,对了,知道乌尔娜为什么不敢跟你多提宋衍的事吗?因为她怕宋衍知道你还活着的事实,进而脑子再犯热,举兵向天欲宫讨还你。如今宋衍在北燕的局势中渐落下风,若再与天欲宫为敌,俨然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作为宋衍身边的至亲至信,乌尔娜无论如何都不想你和他义兄再逢。而她怂恿你去杀靖德帝的根因,也在于此。”
故事到这儿,似乎因宋氏兄妹又多了一层复杂。
在乱绪沉浮多时,我抓住一点明了问上周暮雪:“所以宋小钰刚才所谓的‘好消息’,是在提醒我向宋家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