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就充满了荒唐和离奇吗?
故瑾瑜公子这么问我,反应间倒是没有什么令他感觉出奇的地方。
他续道:“红叶和张老爷的宿缘,还得从三十年前一场饥荒说起。红叶本出身寻常百姓家,为家中独女,一家三口有几亩薄田维持生计,温饱不愁间倒也和乐;谁知在红叶六岁那年,吴怀多地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干旱,致使田间青苗旱死,颗粒无收。加之当时朝廷下放的赈灾银两被贪官污吏层层盘剥,缺粮少食的情况下,便酝生成饥荒;而在这场天灾之下,红叶家身为顶梁柱的父亲,节省口粮间为采山崖上一颗野菜充饥,不幸坠崖而亡。”
“红叶一家因父亲的死,陷入了绝望之中,其母因伤心过度,且处在粮食紧缺的关口,也一病不起。正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张老爷作为当时吴怀的乡绅俊杰,为缓解百姓疾苦,主动捐出家中一半家产,资助乡里乡亲共度难关;而得张老爷等乡绅名流惠泽,在加上朝廷的清腐,很快这场饥荒便得以平息。然张老爷并不知,他一时善举救下的红叶,会为后来的张家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瑾瑜公子蹬瞧着我了片刻,忽岔开了话题:“你这么变得闷声闷气的?好不习惯。”
“听你说故事的来龙去脉啊,不敢多嘴打岔。师父,您接着说呀,我好奇着呢!”
“切。”
似笑非笑地一叹,他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继续话到:
“饥荒虽熬过去了,让红叶的母亲因其父之死耿耿于怀,久缠病榻,没两年光景便去了。此时剩下红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面对家徒四壁,父母生前欠下的满身债务,走投无路间,她只能卖身于当地最有名的教坊‘醉心楼’,讨活生计。”
“师父,张启怀如何同红叶的事我知道的,直接跳过,说说为什么红叶她会弃张启怀而择张老爷?红叶报恩不假,但张老爷明知红叶是张启怀的心结所在,为何还执意娶她过门为妾?这里面,一定有不少文章。”
“你倒是一派听书客的不耐烦,尽挑中意的听,我说着不费劲儿?”
他的真怒早见识过,如今只不过为了点面子跟我发气,我自然多得是招数应付他。
捧着甜甜的笑,我忙把手中半杯茶水递了过去:“师父别嫌弃,喝茶润润嗓子!”
“嫌弃!”
口上说得响亮,但行动上却是意外的诚实;夺过我奉上的茶杯,瑾瑜公子想也不想地喝上一大口,满面舒坦色。
见他似乎缓了口舌之燥,我眼力价极到位地挪他身后,又是给他捏颈,又是给他捶肩的,好不体贴周道。
悦了心情,他故事也说得有力气起来:“张老爷之所以会突然纳红叶为妾,是因为红叶有了身孕,且是张家的种;而当时,张启怀已与其他女子成婚。”
听到这说法,再回想当时张启怀的故事,似乎里面有些矛盾,我急忙从他肩膀边探出头问上:“不对呀,张启怀之前说,红叶是进了张府后才有了身孕,且他成婚之前,被张老爷软禁在府中半年之久,哪有机会接近红叶?何况红叶对张启怀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且她又知道张启怀是其恩公之子,按道理,更不会与张启怀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你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吗?男女之事有时不定是你情我愿,也会发生在强人所难的情况下。”
想了想,我大惊:“张启怀难道对红叶用过强?”
“要不然他们的孩子怎么来的?管得住一时的人,却关不住一世的心,忆人成狂,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探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我脸瓜子一记,示意我举止规矩些,他又说到:
“正因为红叶受辱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所以才偷偷地上张府找张老爷讨主意。听说起初红叶的意思是,打掉腹中的胎儿,并让张老爷出钱替她赎身,好远走他乡了结这段孽缘;但张老爷得知红叶怀了张家香火,自然狠不下这个心肠绝了自家的后,且又怕张启怀猿心意马,对红叶念念不忘。所以,权衡之间,张老爷想到了将红叶纳为小妾的主意,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红叶的孩子收入张府,二来可以借此绝了张启怀的念想,再加上红叶本就对张老爷本有恩德好感,故两人一拍即合,私定了这桩婚事。”
“等等,师父!”
从这事间,忽听出弦外之音的我,立马就着悟到的灵光问上他。
“张启怀他,不会灭绝人性到连自己父亲都杀?”
别过头,瑾瑜公子轻尔一笑,说到:“小聪明还是够用的,知道举一反三,想到故事的后续发展。试想,若张老爷还在,偌大的张家怎么会轮到张启怀当家做主?”
“可,可先前在地宫中,我没发现有男子的尸体啊?”
怒其不争地敲上我的脑袋,他道:“又犯蠢劲儿了不是?张老爷毕竟是吴怀德高望重的乡绅,人忽然失踪了,不引人怀疑吗?张启怀不是傻子,要掌家做主,为所欲为,其父自然是他最大的绊脚石;只是要外人以为张老爷是寿终正寝,依你之见,他该如何掩人耳目,把事得滴水不漏?”
“下毒!”
“有觉悟,不枉费我点拨你多时。”
深吸了口气,瑾瑜公子像静观红尘的神明,不动声色地说到:“为了夺得掌家大权,张启怀开始收敛心性,尽心地辅佐张老爷打理生意,极力表现出自己浪子回头的一面;而张老爷以为儿子终于放下执心,回归正途,也渐渐地对张启怀疏于防备,却不想自己在亲生子下的慢性毒药中,浑然不觉地走向了死亡深渊。红叶产子后不到一年,张老爷因缓毒诱发心衰,与世长辞。”
“难道红叶没怀疑过张老爷的死因?”
“若她没怀疑过,我又如何得知这张府不为人知的辛秘呢?”
我惊:“您是说,你见过红叶本人?难道”
“就是你所想的。”
没等我惊出后话,瑾瑜公子已经爽快地给出了肯定。
我惊的是,原来这桩买凶杀人的雇主,竟然是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