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古怪,不仅仅在于一个保养得貌美如花的流花那般简单。
在流花的引路下,我们进了一个暗道;走道四面,随从可见暗牢密室,且把各处把守森严;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到暗道尽头,我们三人乘坐一架悬升梯,又进入了个奇怪的房间。
见过房屋殿宇,通常都是中规中矩四面墙,而这个房间当下奇就奇在四下有多面墙,以圆柱形依次排开,围圈成一个极大的密闭空间。
我留心数了数,这房间竟有十六面墙之多。
而更让人惊诧不已的是,这十六面墙都是透明的!
透过这些古怪的墙面,我能清楚地看见墙背后那些厢房中的人,且他们当下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些人,似乎根本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依旧沉浸在墙后风月雪月,歌舞升平的世界中,享受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快乐。
“他们看不见我们?”
“你说呢?”
反问我间,瑾瑜公子信步在这十六面透明墙前一一走过,最后找了个绝佳观察点,落座了下来。
他道:“这‘八面玲珑室’,建在天香楼主楼的正中心,人坐在此处,可以洞悉到主楼上每一个房间的动静;而这些透明的墙体,全是用上好的水晶石雕筑而成的,用以观探,视觉效果最清晰。”
“这些墙是用水晶石打造的?不对啊,按道理说,用这等材质做的墙面,效果就如同水幕,我们能看到对方的动静,对方也应该能看到我们的存在,怎么他们”
回问间,流花已为瑾瑜公子奉上一盏香茗,他静心品茶间,流花倒是格外热心地替我讲解到这房间中的玄机。
“娘子莫疑,墙确定是用水晶做的,但既然要让对方不察觉我们的存在,自然要在上面做些手脚。这十六面水晶墙上,涂了一层叫‘犀胶’的隔视物。”
我好奇大作:“花姑,犀胶是什么?”
“犀胶,源于南疆荒域中一种叫‘犀兽’异兽的血。用犀兽血熬制成的胶,涂抹在这些水晶墙上,不仅不会影响这‘八面玲珑室’的视感,且能阻隔外界视线对这间密室存在的觉察。简单来说,用了些视觉上的小把戏,让对方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而我们能看见他们。”
“好神奇。”
我感叹了句,又问到:“那声音呢?这间‘八面玲珑室’是如何采集对方声音的。”
流花道:“娘子可瞧见墙角那一排排连金属丝的竹筒?对面的声音,就是由这一个个特殊处理过的竹筒收集来的,而且还可以通过封闭竹筒,消除掉其他房间不想听到的杂音。”
“这应该就是古籍上记载的‘传音筒’吧?好厉害,太厉害了!世上竟有这等能工巧匠,建造出这间‘八面玲珑室’来。真太不可思议了!”
尽数了解这密室的机巧所在,我像个兴奋的小孩子,不断地游走于各面墙间,左一个挑衅,右一个搞怪,好不安静。
“只要有银子,在这世上可以办成许许多多你想不到的事。”
“所以天欲宫才这般在乎银子和买卖?”
此时品完茶的瑾瑜公子,似乎不怎么满意我跳蚤般的行径,又立马说到:“你能不能安安分分地坐一会儿?”
“稍等等,我找找小光在哪个房间。”
流花笑了笑,忙圆上场:“小光还没入房呢,她是今晚的主角,自然有打扮洗漱地精致些,不然如何能抓住那张启怀的眼球?”
一听小光还没登场,我有些颓势溜了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到了瑾瑜公子身边;而他口上没再责备我些什么,且挺贴心地把案几上那盏茶水递来,解我当下喋喋不休半天的口燥之症。
老牛饮水地下了大半,我耐不住好奇地再次问上瑾瑜公子:“如今都到了天香楼,公子还是不肯告诉我,小光究竟要如何才算圆满完成任务?”
“你确信有十足心理准备,接受得住?”
他纸扇一展,慢悠悠地纳起了风。
“来都来了,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公子您尽管说,我绝对受得住。”
“大话精。”
只见瑾瑜公子摇扇在怀里一定,他郑重其事地说到:“那你听好了。小光若要圆满完成这次任务,不光是杀了张启怀那般简单,还要将他掏心挖肺,且在不惊动当地官府的情况下顺利脱身。”
“这,这手段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些”
虽一直强调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从瑾瑜公子口中听到小光的任务细节,其难度,其残忍,让我不反感天欲宫过狠的要求也难。
我调试了片刻,挺不安地征询上他:“一定要这样做吗,非要叫对方死无全尸才行?!”
“不是一定要,是非得要这么做。这是买家的要求,我们天欲宫既然借这桩买卖,自然要信守承诺。”
“买凶者到底和这张启怀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般狠毒?虽然天欲宫恪守江湖道义,遵循信诺,但要如此对待一个造福乡里的好人,似乎太伤人和。我不认同。”
瑾瑜公子道:“既然是桩买卖,那就没那么多道理可讲。作为一个杀手,若心里怀揣着如此之多的是非道义,那他,就无法干净利落地提起刀杀人。惩恶扬善,除暴安良,那是侠客的事儿,我们天欲宫只收留杀手,而且是能出色完成任务的杀手。”
我一声叹息无端而起,克制住过急的心率,说到:“我原以为公子和周暮雪不一样,可到头来,你只是变相地在灌输我,如何是非不分地去杀人。”
“娘子,可听老身一言?”
气氛正见僵化,流花忽在旁唤住我。
我点点头默许间,微微笑的流花执起炭炉上的茶壶,一边为我续上香茗,一边谈到对这事儿看法。
“正如娘子当下的坚持,反过来说,你也无权阻挠他人的人生路如何走。况且,人的好坏,岂是一言能定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娘子不妨安下心来看看小光的这场蜕变,或许从她身上,你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感触。”
说着,不远处一串风铃忽然叮叮响起,像是种什么信号般,流花忙起身走到了一面水晶墙边。
观察了片刻,流花说到:“张启怀人已经到了天香楼,老身得下楼去张罗着,公子与娘子且在此静观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