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暮雪大人谈话后第二日起,我便开始练习飞天那罗舞。
首先体态上的规控。
我属于那种怎么吃也不长肉的类型,体重上的先天优势,让我不需要经过什么严格的体能训练,体重已经达到舞谱上提及适宜练习的标准。故进入练习时,专门指导我舞艺的娘子更侧重于柔韧性巩固方面的基本功练习,至于我的饮食嘛,搭配上以“多素少荤”为原则,饭量严格在七分饱程度,且根据我当日的精神状态,很多时候都免去了晚饭。
其实对于口腹之欲而言,我并没有过于强烈的欲望,毕竟现下的生活条件与在女奴院相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万倍的悬差。
而这个点上另外一方面,关于舞艺天分。我一开始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没想到被领着训练了一天,指导我基础训练的舞艺娘子都有些吃不消,而我却表现地无半点异常,且期间她教授的柔韧性基本功,我全部都是一点就通,甚至于娘子口中那些难度颇高的动作,我按她的指点,也是完成得格外出色。
这种一点即通的现象,不仅当惊住了舞艺娘子,同时也震撼了我自己。
舞艺娘子惊,是赞我是个天生的舞者,在合适的引导下便展露出惊人的天分;而我震惊,是惊讶于着这种无形的契合,好比蒙着眼闻花香,一闻气味便知是什么花,又好比行书对句,有了上阕提示,自然而然就能补出下阕来。
若按舞娘娘子与生俱来的说法,我此刻更倾向于这本就是我自身的一项专长,只是因为记忆丧失而忘记了它的存在,却在一个不经意的情况下再次触发出来。
短短数日,我的舞艺呈突飞猛进势头,有时连我自己都怀疑,我过去是不是一个艺坊中,以舞艺为生的人。
有了先天优势,接下来,便是技巧上的突破。而所有技巧,都是以轻功底子为先决条件,然恰恰这一点上,是我目前最薄弱的环境。
轻功的妙诀在于巧劲上的使用,简单而言,当人能随心所欲地掌控住这股巧劲的收放,那所谓的“飞檐走壁,穿梭如风”,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也正是基于练习飞天那罗舞需要轻功的配合,我才发现,我还真不是一块习武的料子。
所幸的是,练习轻功的法门在于如何掌控着力与力度的收放,加之天欲宫中高手如云,我虽笨,但是也不是没有半点起色的。
为打稳轻功底子,前前后后折腾了暮雪院各路高手二个多月,我的轻功总算能勉强归入三脚猫功夫一类,且还是最末流的。
初见收效时,我还不住的安慰自己:我又不为了进皇宫盗宝,学了这点皮毛来练舞,已经很知足了。
然事情,远远不止我想象中那般简单。
面对地上一排排刀刃,我原以为自己还能坚持片刻,可刚踩上刀刃的几个须臾间,我的双脚便被锋利的刀刃割得钻心的痛,且痛疼感还在随着刀刃嵌入皮肉的深度逐渐加重;别说是当下踩着刀刃跳舞了,就连站得住站不住脚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时间没忍住,我人立马歪了过去,幸亏有人身手敏捷地将我接住并带出了危险区,不然我肯定得被满地的刀刃断成几截。
在旁喘息了好久,等我从痛劲儿中缓过来,却见双脚下血流了好大一滩。
“今天就暂时练到这儿。清风,先带她下去止血,但吩咐薛神医不能包扎,要让她的脚自然结疤。”
似乎暮雪大人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挺冷静地坐在观椅上,边嘱咐边喝茶。
“她的脚伤得挺严重的,既然暮雪大人要给她治伤,又为何不肯替她包扎?这是什么道理。”
小光此时倒不是替我强出头,只是出于好奇,打探到暮雪大人当下的心思。
“若给她包扎了双脚,她怎么练舞?”
“这样了,暮雪大人您还要她继续练,这不等于让她活生生废了双足吗?”
听到这意思,小光的反应也是震惊不已。
暮雪大人道:“不受点皮肉之苦,怎能练就这惊鸿一舞?习惯成自然,等日子长了,她的双脚因伤口愈合渐渐长出厚茧,这些刀刃踩着自然不会觉得疼了。我也是为了她好,若处理的太娇气,这样的痛苦就会长长久久地折磨着她,且更不利于舞艺的长进;再者,有些皮肉苦痛激励着,她对练舞之事才更加上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深吸了凉气,按住着不断上窜的痛劲儿:“现下我疼的要死,再实在的道理也听不进去半分,暮雪大人,我现在可以告退了吗?”
“觉得我是在刁难你?”
大约是刚才的话说得有几分上气,此时暮雪大人忽面上一冷,把刁难活生生坐实。
“自己的路,自己走,清风帮你反而太多余,你自己走去薛神医那里。”
痛得满头大汗的我,阴着面瞪上座椅间的暮雪大人,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气势。
多说无意,我也性子倔了起来,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料脚下伤口上的钻心痛实在过去凶猛,我人又立即栽了下去。
“这么快就人前服软了?“
心火熬着痛,我字字咬牙地说到:“我说了半个字吗?我可没有求暮雪大人什么。”
话毕,我憋着口气便再次爬了起来,硬是顶着脚下一浪高过一浪的痛,一步一步地挨出了广露阁。
而外面迎接我的,是皑皑白雪。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上,背后不知留下了多少带血的脚印,而我此时也变得异常倔强,异常顽固,紧咬着牙关,顶着凌厉的寒风,朝薛神医所在的阁宇走去。
脑子里,鬼魅地提醒着自己,我不能倒,我要挨过去,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你这人太经不住激。这雪地多寒,你脚还带着刀伤,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是你的话,就跟暮雪大人服个软。”
歪歪倒倒间,一个有力的手把住我的胳膊肘,本是一番好意,却无形间被她尖酸的话给驱散了。
我狠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窝囊?看来她们这些日子,真是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狗咬吕洞宾!”
说着,上气的小光狠把我一推,我人当场重摔在雪地中,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