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花丛边,我一边小心剔除七里香藤上的小刺编成花环,一边同盛安这嘟囔小丫头唠嗑。
别看她只有三岁,与人说起话来完全是滔滔不绝,且是个非常喜欢操控有主动权的小丫头:你只能围着她的兴趣转,不能悖逆她;话题节奏很跳跃且紧凑,没准下一句,她又有了新话题。
大概我和这小话包渐渐熟络的缘故,攀谈间,她也允许我有自己的话题。
“盛安,你不喜欢亭子里那位娘娘?”
接过她采来的芍药花,我问到。
“当然不喜欢啦~”帮我将芍药花插在花环上,她又讲到:“坏女人。”
“你小小年纪的,能分得出什么好坏?谁同你说的这些。”
当时挺惊讶盛安公主这样的回答,不过接下来她的话,更让我震惊。
“自然是我母妃说的。”满脸天真,说起话来头头是道:“那女人老是霸着父皇,不让父皇来延寿宫看瑞儿和母妃,坏!”
我笑了:“那我最近也霸占这你父皇,也是坏女人?”
“你不是啦。”扣着头皮想了半响,盛安奶声奶气地回应到:“曾祖母曾给我讲过佛理中的万物有灵,说心善的人,天地万物都钟情于他;蜂儿蝶儿如今都绕着你飞,说明你不是坏人哩。”
这嘴甜的。
话虽闹趣,但此时我才注意到,身边确实有不少蜂蝶虫绕着我转悠;细想下我恍然明白,定是宋小钰先前替我润手的凝脂膏异香的缘故。
盛安公主又自顾自地说:“荣妃娘娘凶巴巴的哩。母妃说,那坏女人丢了小娃娃,心里膈应要找人撒气,老让我离她远些。”
毕竟是个孩子,说这些有违忌讳的话自然不看中场合,我扫了眼候在旁边照看的一众宫人,个个带尴尬的脸立马垂了下去。
这里面有没有宋小钰的眼线,很难讲,我立即将快成型的花环套在她头顶,分散她的注意力。
“漂亮的小公主,回头你曾祖母和你母妃见了你这模样,定欢喜的不得了。”
“真的?”
一脸得赞美滋滋的笑脸,凝着亮晶晶黑油油的大眼瞧着我,这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真的,小傲娇鬼。”我顺势点了点她的鼻尖。
“淳美人。”
正在和乐融融间,一宫人疾奔过来唤住我。
他道:“太皇太后传话,午膳素斋已经准备妥当,让您同公主殿下同返‘怡馨园’用膳。”
“知道了。”我淡淡应了句,摸住盛安的发顶说到:“走吧小美人,出来好一阵子,想必你曾祖母和母妃也挂念了。”
两个宫人眼力价极到位,立马上前来牵引盛安,我伴在旁没走两步远,这小丫头突然嚷唤起来。
“我头痒痒的!”
说着,她就取下花环,另一只小手乱抠着自己的包包头。
“奴才瞧瞧。”一宫人立马拦住盛安乱抓乱挠的小手,蹲下身间,劝说到:“估计是花环里有小虫,才感觉痒。”
我听着也是有点犯急,跟着在旁边替盛安找那钻进头发的小虫,没两下,一只黄黑花纹的小虫顺着盛安的鬓发爬到脸颊上。
那奴才抢嘴到:“果然有虫子,公主殿下要奴才替你拍死它?”
盛安急道:“嗯,拍死它!坏虫子!”
孩子性,有人提劲自然也跟着起劲;只是在旁听着这话的我,忽然觉得心一紧。
一个小虫子吹掉便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再者,公主是金枝玉叶,一个奴才的手岂是轻易挨得的?
就着这份不妥,我从盛安背后绕到正前方看清了那小虫的真正模样,顿时吓得我一身冷汗直冒。
毒青腰!!
我当即阻止上:“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公主殿下!”
话出间,我一脚见这奴才踹翻在地,迅速掏出自己的手帕蹲下身,将盛安脸颊的毒青腰吹落到手帕中。
松了口气间,我将手中手帕合拢紧拽在手心,冷幽幽地瞧着那翻爬起身的宫人。
那宫人跪地见急:“美,美人这话是何意?奴才冤枉。”
“你还有脸喊冤?这虫子叫‘毒青腰’,咬人时或拍碎间皆可溢出毒液,能使人皮肤被腐蚀溃烂;你这点鬼蜮伎俩也敢在人前卖弄,欺我没见识?!”
我之所以知晓这虫子的来历,是因为我冲师父药神那本“百物集”上见过这毒青腰的图绘;假若换了他人不知情的,定着了这用心险恶的狗奴才的道!
“奴才全然不知,真不知!”
只怕他是不见棺材不掉落,我健步上前,执起这奴才戴着蚕丝手套的右手,嘴角的冷笑更凛冽了些。
我质问上他:“大热天的,你戴副蚕丝手套是为何?”
“奴才,奴才手有伤!”被当面拆穿,这奴才立马挣脱我的钳制,结结巴巴地说道:“前阵子奴才不慎被热水烫伤,手沾不得水,故戴了这蚕丝手套护手。”
“是吗?”
我眉一挑,立马朝唤雪使了个眼色,她倒是动作迅速,一闪身间扣住着诡辩的宫人,顺势摘下他右手上的蚕丝手套。
只是出人意料的,他手背上一大片未成型结痂的疤出现在眼前。
我真冤枉了他?他这蚕丝手套,不是为了保护不被毒液腐蚀,确因烫伤沾不得水而戴上?
倏地,场面极度尴尬。
虽是个奴才,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我定成为别人口中善妒善疑的嘴料子,少不得惹来一身非议。只是我心中坚信事无巧合,顶着一众奴才揣度的眼神,我再次盯上那奴才右手上的烫疤。
按理说,烫伤留下的疤痕通常是不规整的,而这奴才手背上的伤却是呈圆形,像是基于一点侵蚀发散开的;而在拿过唤雪摘下的那只蚕丝手套在鼻间一嗅,一股略刺鼻的气味挑紧脑弦。
这散发出味道,不是治疗烫伤药材所用的!
“唤雪,搜他的身!”我力排众议,把话说死:“是不是冤枉你,很快便有分晓。若今日我真冤枉了你,我自会到太皇太后面前请罪,还你公道!”
唤雪虽人前作难,但始终同我一条心的,拽起这地上跪伏的奴才就仔细的搜索起来;不一会儿,一只宝蓝瓷瓶递到我手边。
“主子,除了这瓷瓶,这宫人身上没有其他可疑之物。”
我点点头,顺势拔去瓷瓶上的璎珞,在鼻间嗅了嗅;而那谜底揭晓间,我严谨的脸上,添上了一股蔑视。
“这溶尸散,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