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提到那白绫覆眼的男子,我倒瞧不准暮雪大人作何感想,不过看了看一直候在她身边的红玉娘子,她的动容有些出人意外。
我想,这就叫歪打正着吧。
此时,小光忽在旁讥嘲到:“这么赶巧,平日里跟个哑巴似的,不见你提起谁,今日金婆婆一出事,你就冒出个人证来想洗脱嫌疑,说出去谁信啊?”
“我信就可以。”
这一回,不等我开口辩解,座上的暮雪大人忽然开了金口,替我挡下那伙人的质疑。
一边倒的话,让场上好多女奴面上起了霜白,小光略显惊慌地瞧过左右人,也是胆气十足地接上话:“暮雪大人,你分明是在有意偏袒她,我们不服。”
“偏袒?”
暮雪大人反疑间,人随着一声冷笑,骤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只知道她已经给了不少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而你和其他女奴,从头至尾只是在旁煽阴风,点鬼火,误导我们的判断而已。反过来,那是不是我可以认为,其实眼下金婆婆的死,与你们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我们这些下等女奴,万万开罪不起暮雪大人您;您既然执意要替她撑腰,把杀害金婆婆的罪行推在我们头上,除了认命,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反正,我们就是不服气您的徇私偏袒。”
“嗬,好个刁奴。”
说着,暮雪大人迈动了步子,小光等人蓦地戒备深深地向后退去,然不想,暮雪大人只是雪眸浮出一股轻蔑,反朝金婆婆的尸首走去。
她淡淡无惊地说到:“要是连你们这些小角色都镇不住,我还有什么颜面当这女奴院的掌事?你要铁证,我给你便是。”
说着,暮雪大人拔下发髻上的玉簪,弯下身便在金婆婆的尸首边查看起来,因为一时视线遮掩,也不知她在捣鼓些什么。
“红玉。”
稍许,似乎有什么发现的暮雪大人,忙唤来红玉娘子。
只见红玉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绢,转过身满手血污的暮雪大人,将一枚染着血似白玉的东西放入了素绢中。
“来人,给掌事大人打水净手。”
倒没多在意属下人多体贴,暮雪大人眼角微微钩起,似乎染上了些胸有成竹的悦色。
她道:“我管辖的女奴院,虽在天欲宫中不是什么起眼的地方,但为了挑选好的杀手苗子,一应规矩素来是谨慎的。”
趁着红玉娘子的人打来干净的水,暮雪大人稍稍把手上的血污净了净,这才把未完的话续到。
“你们这十九个女奴,不仅在我女奴院中登记造册,且根据你们的出生来历,用度上都是有不少细小区分的。比如你们用的筷子,看似没有什么区别,然却是用十九种不同的木料制成的,而平日使用时,女奴院中的奴管们都是严格按照你们登记的材质给予分配的,丝毫都不能出偏差。”
此时,接过红玉娘子手中的素绢,暮雪大人在众目睽睽下品观了那丝绢上的小碎片,眉眼间自信洋溢。
“不仅是你们的筷子,平日所用的碗啊,盆啊,盏啊,衣料啊,被褥啊,等等等等,对应着你们十九个女奴,都是有细微差别的。而这小小的瓷片,是从金婆婆脑勺后的伤口中取出来的,是什么材质,只要找器皿房的奴管辨认,再按登记册一比对,那便可知你们中谁才是真正杀害金婆婆的凶手。”
说着,暮雪大人将这枚证据交还回红玉娘子手中,冷冷发话上。
“我倒要看看,谁不知死活,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红玉,你速带人去查,一个都不放过;我就不信了,今晚镇不住女奴院中的这股妖风邪气!”
“属下领命。”
红玉娘子人前谨慎十分地接下命,正欲带人出奴房核查,不想一女奴自行被吓破了胆,忙跪在了众人眼前。
“不,不关我的事,小奴也是被逼无奈的,才跟着小光她一道诬陷于她的。暮雪大人,杀害金婆婆的事,她才是主凶!”
被人反一指认,小光也是脸上打霜白,暴躁如雷地撇清上:“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什么我杀的,分明是你自己做贼心虚乱拉垫背!!亏我还仗义帮你掩盖,想不到你竟拿我当替死鬼!”
“金婆婆就是你杀的,你还反过来诬赖我!”
说着,这女奴慌忙向其他战战兢兢,态度摇摆不定的其他女奴求援上。
“你们中有不少人看着她杀了金婆婆,还帮着她转移尸首,毁灭证据;眼下事情栽赃不成反败露,还愣着干嘛,说实情啊!难不成还等着掌事的人,把铁证取来,一个个定你们的帮凶之罪,你们有几双手脚够砍的?”
顿时间,一个个女奴如梦初醒般,立马在地上跪成团,边哭着,边指认上小光。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当时案发的情形还原上,大概是这样的:
晚饭时,金婆婆瞧上小光银簪子,逼着小光交出来,她不肯,就同金婆婆吵了起来。金婆婆见口舌争不过,便仗着自己奴管的身份,用鞭子抽打小光;谁知小光也是个烈火脾气,且平日里不少受这恶婆子的气,故没两下子,便和金婆婆厮打起来。
也怪这金婆婆平日里太嚣张跋扈,本是两个人的纠纷,因吵打间,误伤误骂了旁边不少女奴,她们一时憋得心慌,也帮着小光一道压制这婆子的嚣张气焰。
冲动间意气一上头,出手根本没有轻重;小光急上了眼间,拿起自己的瓷碗就朝金婆婆脑勺命门狠砸去,谁知这金婆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内虚子,一记下去,人便一命呜呼了去。
气是顺了,可眼下却闹出了人命,且还是女奴院中的奴管,不管是小光还是参与斗殴的女奴们皆知,这样的事她们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情急之下,于是她们索性一不做二休,干脆直接把这事推在我这个她们眼中的软货头上,并威胁其他人保持口风一致,好顺理成章地把罪名栽在我身上。
可谁料到,平日里我这个逆来顺受的软货,忽然间一改往态,还当着二位掌事大人的面给了她们下马威。
当下,我虽得了清白,瞧着她此时仍对我不善的目光,还是觉得有些恼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光,若你不把我逼得这般绝,我想我的嘴比她们几个要严实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