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华寺的千言万谢中,再三婉谢止送的我,走出了山寺。
山门之外,我的目光随着脚下蜿蜒山道,一同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呼吸间,忽莫名多了种自由地气息在驰骋着。
伫立良久,我垂头看向脚下的108层石阶,迎着厚云中那薄薄的日光,背对法华寺内那座七层浮屠塔,双眸不染半点尘埃的我,迈开了脚步,边走边静心的默数着。
这是我送给自己离别大历的礼物。
108,在佛语之中代表着人的108种烦恼;平生第一次,我感到心头释空负荷,超然于这爱恨嗔痴衍生出的108种苦痛之上。
迎着山林间徐徐而过的清风,在这漫天不散阴霾中,迎对着在山阶尽头等我归来的慕容曜,我再一次绽开灿烂笑容,脚步越来越加轻快。
释空重负的心被自由满满占据着,我像一只冲出笼子的鸟儿,无所顾忌的,飞奔扑入慕容曜怀中。
“阿曜,我好像所有忧闷烦恼都没啦!”
被他搂抱在怀里间,开心得像个小孩子的我,一口甜甜地亲在了他的侧脸颊上。
“我娘子真是个傻妮子,一下子没了几万两黄金,还乐呵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怎么,心疼了?那可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
打听他这打趣,我立马较真起来。
慕容曜忙补上甜嘴:“花钱买心安,娘子花得值。放心,等回了衢州,我的一切家底都交给娘子来打理,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千万别给为夫省着。”
“说得你跟娶了个败家娘们似的。不过也对,男主外,女主内,你的钱不交给我保管交给谁?想想以后你伸手管我要钱使的样子,莫名让人感到期待,哈哈哈哈哈哈。”
亦不觉得什么委屈,慕容曜将我四平八稳地放下地,抬起手指勾就在我鼻梁刮上一记。
“要娶到这般如花似玉,貌若天仙,通情达理的娘子,舍不得老本怎么成?反正我想得通,横竖你人是我的,以后多替我生几个大胖小子,等他们长大了,自然把我讨老婆的钱再孝敬回来。人啊,要想得长远。”
“贼精!”
他得意洋洋地朝我晃了晃脑袋,又伸出大掌,示意当下我们夫妻赶紧双双把家还去。
我也没扭捏,牵着他示好的大手,便相依相伴地朝下山路走去。
返回明苑的路上,我们俩间的话题少了沉重的家国大义,时事风雨,反多是些轻松的家长里短,奇闻趣事;正说在兴头上,忽慕容曜神色一变,将先前愉悦之色变成了满满的戒备。
“怎么了?”
我询问间,也跟他朝四下树林中张望了一圈,除了鸟鸣虫叫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然慕容曜的神色,当从某个我未察觉端倪的角落收回时,又多了几分严肃。
他低声提醒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有人跟踪?
一听这变故,我面上喜色遁去无踪,紧张如潮涌来。
边继续前行,再次张望无果的我,提心吊胆地问到:“会是禁军卫吗?”
“不像,对人气息吐纳间不似武人那般沉稳,且据我观察,他当下不过是借林中灌木做遮掩,跟踪手法极其拙劣。”
“对方是一个人?”
“嗯。”
低声应了声,他再次提醒上我。
“我们暂且装着不知对人存在,继续走;如今这片树林的范围极大,且易躲藏,绕上一绕,我们甩掉他便是。”
话毕,我俩便收止攀谈,默契十足地朝左侧茂林中走去。
借着茂密的树木,我和慕容曜三五个左拐右绕下,躲到了一大丛灌木背后。
不消片刻,背后跟踪我们多时的人赶至附近,见人忽然跟丢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停地在四下里找寻着我们的踪迹。
而对人显形在眼前,我定睛一瞧,倒是颇为震惊加意外。
跟踪我们的人,竟是江村渔夫牛儿!
“怎么是他?!”
见我低声嘀咕,慕容曜亦贴着我的耳廓轻声问上:“谁?”
“就是我花钱雇来,渡我们过江的渔夫。”
慕容曜眼中惊耀,低声说到:“这小子鬼鬼祟祟地跟踪你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他如今有了这等歹心,想来是从你身上看出了什么破绽,所以才一路尾随。”
“我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眼下只有他肯渡我们过湛江,若此时撕破脸,反而对我们有害无利。”
投鼠忌器,是当下我和慕容曜身上的短板,即使知道牛儿此人心怀不轨,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着。
慕容曜此时道:“要不,我先把他制服再说?”
我拦到:“不急。我们别把人想得太笨,也别把人想得太聪明,反正牛儿已经撞破了我们俩在一起,不如来一招‘反客为主’,先探探他的口风。相信我,阿曜。”
稳了慕容曜一句,我人便径直从灌木从中走出,并悄悄地绕到了牛儿背后。
正当他寻地焦急间,我在其背后冷不丁地说到:“牛儿施主这是在寻贫尼?”
所谓“人吓人,吓死人”,我这冷不丁的一手下去,牛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跌坐在地上。
瞧着他跟见了鬼似的忌惮模样,我淡淡笑无声浮上了面:“瞧施主这惊慌样,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我,我才没做亏心事呢!脚滑了一下而已。”
说着,牛儿强撑着男子汉气概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黏上的泥间,不住地在四下里警惕地张望着。
他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刚,刚那男人呢,怎么一下子不见踪影了。”
“施主怕是眼花了吧,什么男人,贫尼听着糊涂。”
“你少装蒜了吧,我亲眼看见你和那男子并肩上了法华寺,刚还手拉手,有说有笑的下山;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我还不信我牛儿真撞了邪!”
“那可不一定噢,这荒郊野外的。”
朱红的唇间微微露出一牙月白,我笑得从容无比。
斗智斗勇间,跟胜在斗心。
牛儿此时也不甘示弱地说到:“哪有佛门弟子不守清规,与男子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依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姑子!”
“那施主倒说说看,我是什么来历?”
“哼,自然是朝廷当下重金悬赏捉拿的钦命要犯!”
毫无半点掩饰,牛儿当即拆穿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