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辛秘来得太突然,我一时间急怒难以消化间,拽住百里宇傲的衣领逼问上。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为什么会扯上莹儿?!”
百里宇傲眼中的伤幽幽溢上眶,像凿开了口井,直通心最深处。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我忍得了她进宫侍奉另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我忍得了她和家臣之子私定终身,为什么我忍得了她惨死容舒玄于离间计之下?樾棠姐姐,这些为什么,总是让我在追逐她的路上慢上一步,最后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我后悔,后悔无比,为什么我总在不对的时机里出现在莹儿面前,堂堂正正地保护起她!!”
他“嗬”一声,恸哭牵动满心愤懑,立马将满桌佳肴掀翻在地;愤怒难消之余,仅余无助的泪在秀气的脸上纵横驰骋。
“缘起无由,只憾今生难相守!我第一次跟姐姐去‘归元坊’,见到学习女红中的莹儿时,就对她一见钟情。莹儿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让我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说着,百里宇傲从颈脖下掏出一平安符,亮在我眼前。
“记得吗,这是那年先帝在麓山书院设麒麟榜,选贤天子生时,莹儿为我们绣的平安符。我知道,这平安符是沾姐姐的光才得到的,并无男女情愫在内,可当时收到时我真的好开心,开心得像拥有了整个天地般;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做此生为莹儿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我脑中乱麻,像是冰雪被热水融开般,束缚着百里宇傲衣领的手,渐渐无力垂下。
我悔意锥心:“原来在麓山书院那会儿,你常常跟在容舒玄身边,不是为了讨好容玉意,而是借我与容舒玄关系之便,制造你和莹儿亲近的机会?!好一个狗尾巴,我竟瞧不出,你黏在莹儿身上的心思如此深!”
双手抠着头皮,百里宇傲陷入过往苦痛挣扎中。
“我只恨自己未出生时,已背负上桩荒唐的天家指婚;若此生未遇见莹儿,我百里宇傲或许会认命,做个人前风光人后隐忍的驸马爷。可惜偏偏天意弄人,我只是个凡夫俗子,面对自己钟爱的女人,无法驾驭一颗日渐发狂的心!”
一阵嗡嗡的鼻抽吸,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把心中藏着的伤一一翻读给我听。
“五年前,樾棠姐姐遭逢家变时,你跌入无底地狱中,我亦是因强加在莹儿身上的一道封妃旨意,同坠阿鼻。我再自信满怀,可毕竟是臣子之后,如何有胆量和天子争?想着容舒玄依仗顾家权势,必定会善待莹儿,而莹儿能幸福快乐,我有什么好抱怨,好不甘的?”
痴痴一笑,地上的百里宇傲侧昂起头,将我瞧得把细。
“所以我妥协了,只盼能时不时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为了有更多机会见她,在莹儿封后的第二年,我顶着全上京权贵嘲笑的嘴脸,把被北燕拒婚的容玉意娶进家门,做了对人前相敬如宾,背后有名无实的夫妻。”
说到此处,我脑子快速消化了一通,立马想到一个关键人物。
趁他渐陷入低落时,我急问:“你既然知道洛青山的存在,那代表你也知晓他和莹儿间的种种?”
“知道!也是洛青山的出现,让我知道自己多懦弱无能,活得多窝囊!。”
那种为爱痴狂,如为百里宇傲空乏的身子注入了神魂,进而变得情绪大躁。
“那晚,当我撞破莹儿和洛青山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场面,那滋味,比千刀万剐凌迟还要难受百倍。而莹儿为了一个家臣之子,居然不顾皇后之尊下跪求我;樾棠姐姐,你体会过戳心戮骨的痛楚吗,我不甘,真不甘心!尤其是知晓皇上许诺铲除顾党后,放他们俩双宿双栖,我更咽不下这口气。”
我大惊:“你!!难不成洛青山惨死顾家礼之手,与你有关?”
他猖狂一笑,不悔道:“对,是我指使宫中眼线,向顾相告发洛青山藏匿莹儿椒房殿的事儿!”
顿时,一股脑充血上头,逼得我犯晕连退两步。
这事儿我还一直自责是自己走漏了风声,让洛青山身首异处,不想这局背后还藏着他这么个阴手!
我骤然勃怒,斥责上百里宇傲:“你明知杀了洛青山,等同断了莹儿的精神支柱,和那些把莹儿逼上死路的刽子手有何区别?!百里宇傲,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莹儿吗,你不是要成全她幸福吗?”
“莹儿是我的,是我的女人!我和她早已有了夫妻之实,洛青山一个小小的禁卫,凭什么跟我抢?!他不配!!”
“嘭”一声,我脑海炸出轰天巨响,人终于稳不住脚跟栽倒在地。
他说什么来着?夫妻之实?!
眼前一阵犯晕难受,天怒附体的我,爬起身冲上前逮住百里宇傲,就是狠一巴掌赏在他脸上。
“你对莹儿做了什么?说啊,混账东西!!”
挨了我一记,他整个人疯癫不在,痴痴惶惶地流着泪。
“我知道,我对莹儿犯了不可饶恕的罪。那日我姨婆贤太妃过寿,莹儿作为后宫之主也到场为太妃贺寿,我因郁结于她和洛青山间的纠缠,席间多喝了两杯;宴席散后,我逼邀她至贤太妃太一宫偏殿,交涉间一时未把持住情绪,故”
“你简直禽兽不如!”
当时我真没忍住,随手操起打翻的酒樽,一记狠甩在百里宇傲脑门,立马砸个头破血流。
他颤颤微微地支起身,不见丝毫忏悔,反而有了种解脱的爽朗。
“莹儿打小最亲近于姐姐,您替她鸣不平,出气,我亦无怨。在旁人眼中,我百里宇傲是干了件禽兽不如的事情,可在我心中,却是第一次拿出男人担当,我不悔,我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甚至是命!”
说着,泪见汹涌的百里宇傲,失控地拉住我的手,述说到自己心中积压的苦痛。
“三个月后,当我得知莹儿怀有身孕时,我真豁出去了,什么文昌侯三公子,什么驸马虚名,我通通不要!我只要她们母子平平安安,永远脱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无论我怎么哀求,莹儿就是不信我的劝,结果孩子没了,最后连性命都赔进了去。姐姐,她一个女人,君不爱父不怜,何苦把自己大好青春虚度在这泥沼中!若三年前她跟我走了,是不是今日就不会落得这般凄惨下场,是不是?”
忽然,有根利刺梗住我的喉咙,痛的无法言语。
即便眼前这个男人有千般万般不是,可他的初心,确是让人无法反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