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过去我的确小觑了苏逸舟。
他道,帝王言有制衡天下局势的大权威,而能让帝王口中搅动风云的金科玉律句句因你而生,这才是女子宠冠六宫该有的合格。
所以,要如愿搅得大历内外鸡犬不宁,首先是身为皇后的我,得放下对容舒玄的深深成见,从他手中获得绝对的话语权。
鉴于这首要的第一步必须稳扎稳打,铁了心的我,不仅停了一直服用的无子露,而且开始关心起生疏已久的后宫动向。
比如,今日上我请安的两个黄毛丫头。
自从顾党倒台,我入主大历后宫以来,容舒玄身边多少大小妃嫔,新人旧欢在我这儿吃了闭门羹,也不见我多上心过。
如今在意起来我才恍然明白,后宫日子得斗着算着过,才格外有滋味。
“早知道就不来了,人家高架子都快赶超宫墙了,即便见了也是热脸贴冷屁股。倒不如把心思多放在皇上身上实在。”
我压着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挡住面,借着满园芳菲,暂时收敛住我这皇后凤仪,静心听听对人俩的碎料子。
“听说椒房殿这位,脾气不好惹,连皇上都要时时让着她三分。玉婕妤,我有一事总瞧不明白,你说这李淳元身为中宫皇后,不仅拴着皇上的心,膝下幼子又是咱们大历的东宫太子,且父亲如今也是位列百官之首;靠山如此之硬,万千荣宠集于一身,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玉婕妤?
此人来路听着生不说,大概往昔在北燕时那些树敌里,如玉荣惠之流,名字封号里总嵌了个“玉”字,我心里不由自主地生了股厌烦。
暗地里冷嗤一记,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
“徐婉仪,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听我父亲说,李淳元因为当年李家冤案,可是一直记恨着皇上,就连她的生父李相爷,父女俩也是闹得水火不容,视如仇敌。”
徐婉仪哈一声长长的质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不会吧,毕竟是一门子血亲,闹得再僵,李相爷也不至于怂恿皇上废了自己女儿的后位吧?玉婕妤我劝你,还是早早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免得自找麻烦。椒房殿那位,我们可得罪不住。”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可不想如你这般窝窝囊囊地看别人眼色过活。”
顺势,玉婕妤掐了我花圃中一朵开得正好的菡萏,一瓣一瓣拔玩在手中。
“不妨实话告诉你,此次我被送入宫,背后就是有李相爷的意思在。毕竟他的亲生女儿跟自己彻底闹翻脸,位居权位间又怕后宫女人枕边风吹动了皇上的疑心,所以需要人替他时时盯着皇上的动向。”
徐婉仪清朗而笑,颇有豁然之意:“怪不得你有恃无恐,连中宫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想必你再用点手段,讨了皇上欢心,宫中平步青云的日子指日可待。”
“那是自然。”
傲娇无比地应了对人一声,又止不住炫耀心。
“要做就做人上人。我已经疏通好杜总管那边,今儿皇上必定到我的清湘院来,我就不信邪,比不过一个二嫁之身的老女人。”
不巧的是,此时杜裕兴正候在我跟边,一听玉婕妤炫耀出与他私下那点勾得,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俯首帖耳在地。
“玉婕妤好手段,你可别忘了提携妹妹一把!咱们可是同入宫门的姐妹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得互相帮衬着。”
“行了,有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走吧,这地方怨酸得很,待久了晦气。”
说着,两位俏佳人有说有笑的,结伴离开了我椒房殿的花圃苑子。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暗角,我有力地折了枝了桃花,把玩一二后,垂头瞧着地上战战兢兢跪得周正的杜裕兴。
“杜总管,不知你从刚才那位玉婕妤那儿,捞了多少好处,这般费劲心思地替她张罗?”
“这,这是个误会,皇后娘娘,奴才不过是看玉婕妤乖巧懂事,且她父亲往昔对奴才有些恩惠在,故做了个顺水人情。”
他跪在地上,不止一次抹额头汗,可见这谎言多拙劣。
我不咸不淡地说到:“你那些巧言令色,留着去哄你家主上;我是什么脾气,你或多或少清楚起来,不要等我变法子让你开口答话,其结果,只有你自找难堪的。”
“一千两。”微微抬起头,认清处境的杜裕兴牙一咬,再道:“黄金。”
听了这个报价,我倒不屑一顾地冷哼了声。
“区区一千两黄金,就可以驱使咱们内务府总管,也太廉价了吧。这样杜总管,我出两千两黄金,你替我办件事儿。”
“奴才不敢,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奴才便是,奴才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一听我跟他谈钱,杜裕兴更是紧张得要死,边点头哈腰边表明忠心。
我倒是态度强硬:“放心,我给你的黄金不烫手,且要你办得事情也简单。我要你给清湘院的玉婕妤传句话,就说皇上改召她今夜乾坤殿侍寝,其余的,不需要你多操心。”
“是,是,是,奴才一定办好皇后娘娘的差事,绝不出半点纰漏。”
我尔尔一笑走上前,弯下腰间,顺手把刚才摘下的桃花枝插在他头上。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回头会有人把黄金送到杜总管住处,一个籽儿都不会少。”
话毕,我大步流星地走出林子,去准备我该准备的事情。
将近亥时,夜凉如水,新月高悬。
绕过一人多高的九瑞腾龙镶金玉屏,一幅隐透着香艳的画面,展露在我眼前。
一件薄薄的白纱衣在肩头松散披着,柳身蛇骨的玉婕妤画了上京当下最时兴的桃花妆,跪膝盘坐书案侧,一边为仍在批奏折的容舒玄捶肩揉腿,一边娇滴滴软绵绵地讨好着。
“皇上的字真好看,落笔见锋,成形见润;回头能不能赐臣妾一副题字,臣妾好挂在清湘院中日日欣赏。”
说着,那泛着樱色光泽的柔唇,就轻轻落在容舒玄的左耳廓上,玉婕妤的纤纤玉手,不规矩地在他胸膛上游走着。
大概是被扰了专注,容舒玄一时喜怒难辨地搁下狼毫笔,扭头凑近了些玉婕妤,抬手捻住她略尖的下巴。
“这么喜欢主动?行,孤给你机会,自己爬上金榻,先把孤的被窝捂热了。”
“臣妾遵旨。”
三分羞赧,三分妩媚,三分雀跃,混着一分隐隐的激动,让此时玉婕妤这“爬上龙床”的戏码演得相当带劲。
“好像我来得不是时候?”
正见脱得清洁溜溜的玉婕妤,小猫似的巴望着容舒玄上榻共赴巫山,一袭盛装的我赫然前了一步,踏入雷池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