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霍子陵说,日前有人向顾家礼告密,说我尚在人间且藏匿于大历皇宫之中;为此,顾家礼以清除“乱党余孽”为由大肆搜宫,以至于近段时间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索性我这荣花苑和皇宫隔了条密道,任顾老贼在宫墙那头闹得再厉害,也丝毫波及不到我这的宁静。
毕竟密道的入口藏于乾坤殿中,即使顾老贼为人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搜天子殿。
当然,是何人在顾家礼跟前多嘴多舌搅动是非,我心中大抵是有些眉目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倒不急于一时间的得失计较,泰然处之地在荣华苑带孩子,过日子。
半个月后某个子夜时分,我又如一抹幽魂般出现在御书院藏慧阁中,分毫不在意之前闹剧如何。
随手在万千书海中取了本书,我把一卷清单交给护佑在侧的霍子陵,窝在角落躲了个懒。
“劳烦大将军给我跑个腿,这是我要的典籍名录;所在的位置,编号我来之前已经一一标注清楚,大将军照单取物便可。谢了。”
话毕,我便摆出一副翘脚大爷闲适样,埋头翻阅起手中那本打发时间的名人传记。
一入书海,我便不知岁月如何,等耳边忽炸起声书籍落地间的沉实,我抬起头,便见面不红气不喘的霍子陵正疑惑盛盛地打量着我。
我走马观花地点了点,心中有谱地说到:“一本不落,名目都对,辛苦大将军帮我跑腿取书。”
“藏慧阁中典籍不下十万,连在此当值的御书官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对此处典籍了如指掌,夫人居然能做到如数家珍,过目不忘,真叫人由衷佩服。”
“大将军谬赞了。”
我尔尔一笑间,见他似乎疑惑未解,故把这个中因由解释得深了些。
“若将军也有我当初的耐心,一册一卷的誊撰名录,耗两三年光阴将十几万册书卷编籍入库,你今日也能做到过目不忘。无心插柳而已。”
我以为解释清楚,就能省心地看会儿书,不想霍子陵的反应更见古古怪怪。
反复几次暗中观察,不见他有收敛之意,我出声道:“你傻呆盯着我做什么?”
“末将失礼。”
猛垂下头规避视线相交,我原以为会就此打住,不想刚得片刻安宁,旁边寸步不离的霍子陵嘴里却冒出了个蚊子声。
“你好像一个谜。”
二十余载人生中,有人夸我美,有人赞我聪慧,有人骂我狠毒,有人恨我碍事,唯独霍子陵这谜一说,让我听不出是夸是损,是好是坏。
想了想,我中肯地回应到:“谁没点过去。若真有人把你的一切洞悉透彻,那他不是知交,便是死敌。”
或许正如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说法,我眼下对霍子陵这人的认知,说不上期望,也谈不上失望,游走在一个临界点上。
陷入深思的霍子陵,让这藏慧阁中再次陷入安静,但却是暂时的。
“好个非友既敌!”
来人声音在这静谧环境中掷地有声,不过一个抬头的功夫,林思安便摇曳生姿,步步生莲地出现在我眼前。
“那不知你我间此时是友是敌,本宫百思不得其解,劳夫人不吝赐教。”
蓦然的惊,让我话间带了警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思安自信在面,笑道:“夫人若心中时时提防着谁,自然会主动关心对方的一举一动。本宫替夫人背了这么大个黑锅,难道当面讨个说法的权力都要被剥夺?”
我沉住气,合上书:“元妃娘娘好大怨气,想必此时特意来藏慧阁堵我,是为了兴师问罪的?”
“吃了哑巴亏,还得把苦水往自个肚子里咽,本宫若不来,怎能瞧清你是个怎样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阴狠女人。亏我还想帮你”
“林思安。”
倏地,我把手中书甩在地上,冷起脸。
“性子急是天性,但嘴子没遮拦那就是蠢,别做自己事后悔的傻事。”
提醒林思安谨言慎行间,我的目光落在还在旁听中的霍子陵身上。
“霍将军能不能避个嫌?我和元妃娘娘站一处,怕是瞧久了,你要犯头晕的。”
“不至于。”
霍子陵收止住诧异,并给林思安请了个安,心如明镜般说到。
“末将虽生性愚钝,可认人的眼力价还是够的,还分得清谁是谁。皇上对末将的委任就是保护夫人的周全,即便对方是元妃娘娘,末将也不能放松警惕,擅离职守。”
“霍将军怕是防错了对象。不是我想害她,而她想害本宫;将军把皇命当利剑,不分青红皂白地胡斩一通,你的忠心,本宫佩服。”
林思安冷嘲热讽霍子陵间,转而问到我。
“不会连皇上最信任的霍大将军,也是你掌握在手心的棋子吧?夫人好能耐啊,个个旷世豪杰为你抛头颅,撒热血,铺桥搭路。”
“我若有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眼下也不会沦落到幽禁大历的境地。”
毕竟碍着霍子陵的面,我不敢把事翻得太明显,忍下林思安的不住挑衅,再次发话到霍子陵。
“将军你有职责在身,而我亦是有为难在口,如将军所见,若不给元妃娘娘一个交代,我们间的恩怨没法解;而你在场,有些我不想人知道的事儿又藏不住。两难间那不如这样,我们各让一步,你尽量离远些,保证我在你可控制的活动范围内,同时又确保不让我们的谈话传进你耳朵里。如何?”
僵持间,我忐忑的心真怕霍子陵这木鱼犯犟不肯走,可不过几个须臾,他脸色见松,指着前方典书柜表明自己的决意。
“既然夫人有所忌惮,末将便在那儿恭候,二位慢叙。”
说完,霍子陵就干脆潇洒地退了场,给我和林思安腾了清净。
而林思安的目光一直尾随着远去的霍子陵,眉眼间时不时窜出个不屑。
“人人都说镇南大将军冷酷如冰,不近人情,可此时本宫瞧来,倒是被夫人收拾地服服帖帖。”
“林思安,若你来只是为了跟我说着些不着边际的碎料,抱歉,我时间有限,恕不奉陪。”
我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把住林思安几分心思,直入正题。
“你来势汹汹,怨气冲天,难不成顾老贼在宫中折腾的这一阵,也惊动了你这位恩宠如天的元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