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梦浅。
意识还徘徊在梦门边缘,忽的大股闷憋覆顶而来,我如针扎般惊厥而动,却发现当下被人坐在身上制得死死的。
口鼻被捂,呼吸渐不顺畅,我挣扎得越发厉害。
“你是谁?干什么?!!来人,抓刺客!!”
头昏脑涨间,耳边炸起小梅的惊叫声。按当时动静而言似乎有场不小的肢体摩擦,而当哐当一声闷响后,我身上重压消失,堵住口鼻的棉被倏地被揭去,我整个人如诈尸般惊坐而起。
然不过我喘息片刻的时间,昏暗的内寝中涌入不少人影,立马制住跌摔在床榻边的歹人,控制住了场面。
“掌灯!”
霍胜男英气逼人地下了令,聚集在我内寝中的人影闻风而动,火折子上了烛台,整个内寝灯火通明。
避过一阵刺眼,等我再次探究来者何人,那张带着愤恨与不屈的脸,着实惊得我背脊发凉。
“元,元妃娘娘?!”
此时同样瞧出端倪的霍胜男,先我一步,道出了对方的身份;而场上的护卫在片刻面面相觑后,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霍胜男口中的“元妃”,正是阔别两年不见,容舒玄那位捧在手上的心肝,林思安。
“主子,缓缓气!”
小梅这丫头一心挂着我的安好,顾不上此时场面多尴尬,为我又是擦汗,又是帮我抚背顺气。
“我没事。”
缓过气,我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寝衣,光着脚便落了地。
“胜男,不介意我打断两句?!”
霍胜男骤地眉心一敛,暂时推敲不出我的用意,折中地回应到:“我等都是护卫夫人安全的人,夫人发话,自然无不遵从。”
我带笑镇定地点点头,把目光落在一地护卫身上:“我且问你们,今夜我玲珑阁可发生了什么?”
这话语气不重,可气氛却如被凝聚般,压抑万分。
几个跪地待命的护卫,你瞧我来我瞧你好一阵,倒是有个懂行的护卫卯着胆子回到我话:
“是属下们莽撞,小题大做了。玲珑阁今夜,无事发生!”
果然是聪明人,我未动从容间,反而严色大作。
“既然知道是小题大做,你们一帮大老爷们还留在我内寝闺房作甚?滚出去!”
一时间,个个点头如捣蒜,口中是是是此起彼伏不断,忙躬身有序地退出了我的内寝。
清退了这帮大老爷们,我们四个女人在场,热闹依然不减。
“我要不要避避嫌?”
理解了我的用意,霍胜男一身不自在地问到我。
我睨着林思安,话却抛向霍胜男:“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戏都开锣了,你却打起退堂鼓来。好生呆着吧,这出闹戏少不了你这个中正人在场。”
说着,我骨碌地从榻上翻身落地,把先礼后兵的客套奉上。
“瞧元妃娘娘这腿软的,要不要我搀您一把?”
“用不着你在这假好心!”
我这一手激得恰到好处,林思安甩开那些无用的柔柔弱弱,跟斗鸡似的站了起来。
她极不甘地说到:“李淳元,算你命大,我真后悔来时没多带把刀!”
“是啊,人往往误事就误事在顾虑多。可后悔无用,怪只怪你心不够狠。”
光话狠不解气,林思安欲冲过来与我抓扯,不想小梅挺身挡在我前面。
小梅怒骂上:“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存了这等歹毒!想当初,若不是我家主子当初扶了你一把,你会有今日的风光之貌?!”
“物以类聚!如今我失利被擒,什么阿猫阿狗都急着跳出来献,够叫人恶心的!!”
他国再遇,恍若惊梦间,这些话无疑激起小梅心中的不平。
“我的确是阿猫阿狗,高攀不起你金凤凰,然瞧你今夜狗急跳墙的举动,难不成是怕主子她夺了你的荣宠?!林思安,你真是枉做小人一场,荣华富贵虽迷了你的眼,可我家主子从头到尾都没瞧上眼过!”
林思安冷笑而对:“口上说的冠冕堂皇,可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转眼,她便旁若无人般地在玲珑阁中溜达起来,一干奢华用度,更让林思安有恃无恐。
“王上他这手藏的,真是用心良苦!为了方便和你在此幽会,不仅在乾坤殿中暗修密道,还造了这么奢华的一处苑子供你享乐。李淳元,你的好命,真让人眼红得急!”
我倏地,心头一震。
倒不是因为林思安的话多酸,而是无意中从她嘴里解开了个多时的疑惑:原来容舒玄能在荣华苑和禁宫间来去自如,而又不引旁人怀疑,是因为藏了条密道的缘故。
不过疑惑解开,可有趣的事儿也来了。
我撇下林思安,问到霍胜男:“你可别说自己不知密道的事儿。”
“你这是责难我不坦诚?”
惊色如浮光掠影,霍胜男直率地说到:“不管你此时信不信,这荣华苑中设有密道的事,我还是头一遭听说;不然,元妃娘娘今夜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玲珑阁中,而末将和护苑兄弟们全然不知?”
“郡主,你怎么就揽了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这冤的,本宫真替你叫屈。”
林思安倏地响起轻笑一二,见缝插针而来。
“李淳元,你不用在这左猜右忌的。别说是身为臣子的霍郡主不知,就连我这个王上的枕边人,若不是留意到王上最近行踪有异,也不会歪打正着地撞破此事。王上毕竟一国天子,岂能把心中事事事道与人知?更何况,你如今仍是大历罪臣之女的身份,本见不得光。”
“噢,那多谢元妃娘娘提醒,不然我还以为娘娘真把我当回事了。”
从容应对林思安的搅局间,我心中亦是笃定了件事儿。
林思安能进入我的玲珑阁,一不是容舒玄的授意,二不是荣华苑内守卫不够森严,那当下只有一种可能:这条可来往于禁宫和荣华苑的密道出口,就在我玲珑阁内某个角落!
奉上一抹歉意,我走到霍胜男身边:“该探的底也探了,而如今这戏你若在场,元妃娘娘这角儿太压抑,根本发挥不出本色来。想来元妃娘娘时间有限,就请霍姐姐暂且回避下。”
“可是万一”
我打住她的担忧:“万一今夜早就发生过了,元妃娘娘亦不是头铁之人,非要弄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地步。姐姐大可宽心去,个中你心中所疑,来日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到此处,我扭头又瞧上浮躁满面的林思安,笑说到。
“至于元妃娘娘嘛,你放心,人打哪儿来终究会打哪儿去。你就当今夜执勤间打了个盹,做了个梦,当根本没见过她就好了。”